首页 -> 2007年第6期
《水浒传》中的潘金莲形象评析
作者：李 雪
潘金莲是中国文学史上一个家喻户晓的人物形象，长期以来，成为贤妻良母的反面教材。“淫妇”、“贱货”等词语伴随着她流传至今。其实，潘金莲为爱情而斗争，为爱情而丧命，在她的身上表现出一种强烈的抗争性、鲜明的悲剧性。她是封建社会里一朵娇艳的玫瑰花，曾经长满尖刺，可惜最终不抵严冬而凋谢，是一个令人同情，值得肯定的反抗者，一个极具典型意义的悲剧形象。
一、貌似鲜花、命若黄连。
潘金莲到底长相如何，《水浒传》中没有正面描写。但第二十四回中借武松之眼写道：“眉似初春柳叶，常含着雨恨云愁；脸如三月桃花，暗藏着风情月意。纤腰袅娜，拘束的燕懒莺慵；擅口轻盈，勾引得蜂狂蝶乱。玉貌妖娆花解语，芳容窈窕玉生香。”自然是天使般的脸庞、魔鬼般的身体、更有万般迷人的神情。如此一个尤物，命运又如何呢？
《水浒传》里讲到武松打虎出名，巧遇哥哥武大，见到嫂子潘金莲。有一段交代：“那清河县里，有一个大户人家，有个使女，娘家姓潘，小名唤做金莲；年方二十余岁，颇有些颜色。因为那个大户要缠他，这女使只是去告主人婆，意下不肯依从。那个大户从此记恨于心，却倒陪些房奁，不要武大一文钱，白白地嫁与他。”很显然，潘金莲出身卑贱，家境寒微，从事着下层职业。仅此也就罢了，偏偏因为美丽而要受人欺负，且因此得罪权贵，给自己招致了更大的灾难。按常理，主人给下人找了户人家还要陪送嫁妆，应该是值得庆幸的。但是我们看此大人给貌似鲜花的潘金莲找的是怎样一个佳婿：“这武大郎身不满五尺，面目生得狰狞，头脑可笑。清河县人见他生得短矮，起他一个诨名，叫做‘三寸丁谷树皮’。”无疑，潘金莲得到了最好的“赏赐”。从此，“一朵鲜花插到了牛粪上”。
后来，好不容易遇到了“身长八尺，一貌堂堂，浑身上下，有千百斤气力”的武松。潘金莲使出浑身解数，怎奈武松是个不通人事的木头疙瘩，献情不成反受侮辱。无奈之下，委身西门庆，哪知又入了火坑，并因此丢掉了性命。真是应了那句“自古红颜多薄命”。
二、满身荆棘、傲然挺立。
潘金莲虽为使女，却坚守人格尊严。“因为那个大户要缠他，这女使只是去告主人婆，意下不肯依从。”为保留清白，不惜得罪权贵，奋力抗争，忍受折磨。为了维护人格的独立和情感的纯洁，毅然向统治阶级伸出了抗争之手。
在统治阶级对她极尽欺辱之后，她依然傲然挺立，勇敢抗起反封建世俗的大旗，追求自己的爱情。她一开始勇敢地选择寻找真爱。此时武松投入了她的芳心，首先是才子佳人似的一见钟情，是爱“这仪表人物”。书中写到“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话语轩昂，吐千丈凌去之志气。心雄胆大……骨健筋强…”。一个生的如此仪表堂堂，一个却是“三寸丁谷树皮”，所以率性的潘金莲感慨到“我嫁得这等一个，也不枉了为人一世。”进而又叹“你看我那‘三寸丁谷树皮’，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我真恁地晦气！”其次是自古美女爱英雄。武松是当时赫赫有名的打虎英雄，只闻名已经让人仰慕三分，何况现在近在眼前。潘金莲冲破封建礼教的禁锢，大胆追求理想的爱情，不加任何掩饰地向武松大胆表白:“叔叔你不会簇火，我与你拨火，只要一似火盆常热便好”、“若有意，替我饮了这半盏残酒。”这种大胆、“不知羞耻”的语言和举动在当时的社会可以说是惊世骇俗的。然而如此炽热的情感碰到的却是冷冰，潘金莲又一次受到了挫折。
在失望之余，潘金莲变得更加“执着”。就在此时，她遇到了奸诈的西门庆和开茶馆的王婆，最终一步步地落入了他们的罪恶圈套。虽然潘只不过是西门庆无耻淫欲的一个牺牲品，是一个被侮辱被践踏的可怜女人，但是潘是在极端不满自己的悲剧婚姻，追求爱情不得的情况下“上船”的。实际上也是她傲然前进的一个更有力的例证，是对腐朽的封建伦理的有力挑战，也是争取幸福的一种极端形式。从根本上说来，还是出于对那个罪恶婚姻的彻底背叛和反抗。从这个意义上讲，她无疑是争取女性权利至死不悔的楷模。
三、独木不成林、孤花难过冬。
鲁迅先生说:“悲剧是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追求爱情作为人的本能，自古至今散发着无限的魅力。潘金莲便是被这魅力所吸引而主动追求的典范。倘若是开明时代，她或许被歌咏传唱，然而在当时的社会条件下，她却变成了万恶不赦的“淫妇”。她的美好理想有悖于当时的社会现实，从而酿造了她的悲剧命运。在封建社会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决定婚姻的唯一合法标准，女性没有独立人格，更没有独立选择婚姻的权利。在这种畸形婚姻制度下，男子可蓄妾纳妓、可休妻再续，但妇女对丈夫没有爱情，则永无他法。倘若妇女于婚姻之外另有所爱，那么不但会受到人们的无情唾弃，更会被道德的法庭判以死罪。潘金莲与武大郎没有丝毫爱情，但却不能主动退出婚姻；等她开始在婚外追求爱情，便为邻人们所唾弃和敌视，很快就被武松“捉奸捉双”，一刀斩杀。而杀死潘金莲的恰恰就是她所爱的打虎英雄。追根溯源，潘金莲的死是整个罪恶的封建制度，是“大户”、西门庆这样一些统治阶级的代表人物，也是武松的“风化主义者”和作者的落后世界观造成的。杀死一个觉醒的反封建制度的女性的人，竟是一个敢于反抗贪官污吏、反抗朝廷，敢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这无疑是对封建制度最有力的讽刺。
潘金莲虽然没有惊天壮举，但她在遭受不应遭受的厄运的短暂人生中，于觉醒和反抗中，却迸发出了悲剧美的火花。只是这火花未能燎原，却很快被扑灭。
潘金莲本是一个典型的良家妇女，然而，随着事态的发展，她的内心世界充满了矛盾并步步转变。她先是不附权贵，继而要拥有个人幸福，要摆脱旧有的不公平的婚姻而大胆向真爱表白。当她失败后，她的不屈服使她更加叛逆，最终选择毁灭自己的婚姻。然而如此勇敢的一个女性，得到的却是接连不断的不幸。先是因容貌而被觊觎，继而被投入不幸婚姻，大胆的真爱表白换来却是羞辱，等到她委身与人时，却又落入封建恶势力之手，终于迈向了杀人的深渊，最终走上了一条不归路。然而更可悲的是杀夫不但未能让他摆脱无爱的婚姻，反而被封建势力夺去了性命。
潘金莲是曾经傲然挺立在严冬里的一朵娇艳的玫瑰花，她曾经美丽、温柔、善良，然而在冬天无情的摧残下她一步步变得坚强、固执、“残忍”。她也曾经勇敢地在严冬里挣扎、与之抗争，最后却终被严冬封杀。我们与其谴责潘金莲，不如憎恶那个黑暗的封建社会。
参考文献：
[1]张国光.《水浒》与金圣叹研究[M].郑州:中州文艺出版社，1981.
[2]杨守国，李枫.并陈善恶 美丑并举——摭论《水浒》潘金莲思想性格的矛盾对立[J].商洛师范专科学校学报，2001，(9)：56～57.
[3]陈德新.《水浒传》人物潘金莲形象评议[J].齐齐哈尔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1，(3)：50～53.
李雪，女，湖北经济学院法商学院助教，研究方向：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