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6期
泰戈尔《孩子天使》赏析
作者:徐艺玮
在《孩子天使》这首诗中,诗人泰戈尔是通过孩子与成人两个世界的对照艺术来揭示人生哲理的,是一首寓意深刻的哲理诗。
在成人的世界里,“他们喧哗争斗,他们怀疑失望,他们辩论而没有结果。”诗一开始,诗人泰戈尔就以强烈的愤激勾画了一幅丑恶而庸俗的人生图画。那些被现实的污秽污染了心灵的人们,每天被物欲和功利驱使着、忙碌着,为了争名逐利,取得权势,时时处于惊慌烦恼的争论之中。谁都想得到,谁都怕别人得到,他们疑虑丛生,忧心忡忡,把时间和精力都耗费在那些永远得不到的东西上,在无尽欲望的海洋中互相倾轧。这时候,社会成了争逐私利的场所,谁是和平的使者?谁来扫除人们的隔阂,填平人与人之间的沟壑?诗人泰戈尔就把希望寄托在纯真的孩子身上。
“我的孩子,让你的生命到他们当中去,如一线镇定而纯洁之光,使他们愉悦而沉默。”
孩子的心灵还没有被社会的繁杂所熏染,他们的头脑还没有被权利、金钱和邪恶缚住,他们只是凭着童心的需要,完全生活在朝气蓬勃,天真无邪,无忧无虑,至纯至真的孩童世界里,他们的心灵天空是透明的,就像美丽的天使一般的纯洁、美好、自然和宁静,在孩子的世界里,有大人们热切向往而又无法实现的理想。看到孩子的那张可爱、真诚的笑脸,那无忧无虑的童年时代,以及那至纯至真的童心,会让人们暂时忘却自己的身份,融入到孩童世界里,仿佛重新回到了孩提时代,恍然超越了种种人为的区分和偏见。诗人泰戈尔相信,孩子的“一线镇定而纯洁之光”能使他们忘掉尘世的一切纷扰和喧嚣,“使他们愉悦而沉默”。
接下来,诗人又写到,在成人世界里,“他们的贪心和妒忌是残忍的;他们的话,好像暗藏的刀,渴欲饮血。”这幅浓缩的画面逼真地再现了现实社会的黑暗、冷酷和残忍。人们为了争逐私利,每天睁着满是功利的眼睛,“贪心”和“嫉妒”就像两条残忍的毒蛇,随时准备扑向他人,撕裂着人们的心肺,尘世间一切友谊、真诚、爱情等纯洁美好的事物都已被糟踏、被侮辱、被强奸,使人世处于纷扰与狂热之中,于是人生失去了甜美,失去了安谧,也失去了和平与舒适,出入于这样如此可怕的环境,不免人人自危。
“我的孩子,去,去站在他们愤懑的心中,把你的和善的眼光落在它们上面,好像那傍晚的宽宏大量的和平,覆盖着日间的骚扰一样。”孩子的心性是善良和纯洁的,有着天使一样的魔力,产生的力量是不言而喻的,孩子用至纯至真的爱感染着人们,并渗透到他们的内心中,去抹平成人们因贪心和嫉妒而撕裂、愤懑的心,当孩子的“和善的眼光落在它们上面”,透过孩子的天使的和平的目光,足以使那些有着贪欲和嫉妒的成人们颤抖,看到孩子的和善的眼睛,人们不会去怀疑孩子的天性,也不会扼杀孩子的好意,孩子好像是爱的粘合剂,它可以粘合一切裂开的心灵,将人们从怀疑、贪婪的罪恶中,带入美丽和平的世界。
“我的孩子,让他们望着你的脸,因此能够知道一切事物的意义;让他们爱你,因此他们能够相爱。”诗人在儿童的世界里,寄托着自己的理想,诗人的这种理想,是与当时的社会现实相对照的。当时的印度,在殖民主义统治下,物质主义泛滥成灾,社会成了争逐私利的场所,面对丑恶的社会现实,诗人泰戈尔进一步强调孩子的天使般的魅力。从天使般纯洁的孩子身上,人们会窥见到人性的善的平和的一面,并获得某些灵性的觉醒,使他们开始思考生命的价值,懂得生存的意义,由此学会忍耐、宽容,知道了如何来珍惜自己,接纳别人,替别人着想,去热爱身边每一个人,也因此开始懂得友谊的真谛,生活的和谐。
孩子应该是最纯粹、最透明、最值得人们珍视的,“来,坐在无垠的胸膛上,我的孩子。朝阳出来时,开始并且抬起你的心,像一朵盛开的花;夕阳西下时,低下你的头,默默地做完这一天的礼拜。”孩子不仅具有纯真、透明的爱心,而且更具直觉式的认知能力。他们很少受既定模式的限制,更容易看到生活表象的本质。因此,孩子是最贫穷的富翁,最无知的智者,最无忌的哲人,也更接近基督的境界。当从阳光下走过,孩子是人们膜拜的天使;当夕阳西下时,人们慎重地俯下身子倾听孩童的秘密或是愿望。透过孩子的天空,人们会看到一个万物和谐的自在世界。
在这首散文诗中,诗人泰戈尔用没有尘埃、没有污秽、没有邪恶的儿童世界,同贪婪、罪恶、肮脏的社会现实对照描写,表达了诗人对物质文明的鄙夷和对纯真的怀念,具有着启人心智的哲理。它是写实的,又通过想象,使一般的生活现象上升到哲理的高度,去反映生活的真理,从中充溢着诗人灵魂深处的激情,诗人把自己沉重的感情和深邃的道理交融在一起,达到以情感人,以理服人的艺术效果。在这里,诗人泰戈尔把对童真的珍惜和尊重,表达的十分充分,体现了作者对“爱的调和”的理想生活的向往之情。在有些人看来,孩子只是成人身边的附属品,但在泰戈尔的眼里,孩子就像天使一般,给人们带来光明、友谊和爱情,在孩子纤细的身躯里含着伟大的灵魂,和他们说话不必思索,态度也不必矜持。诗人泰戈尔在纯真的孩子身上寄托着自己的理想,当成人的见解和魄力因受了社会的熏染而失去自然本性时,只有孩子才能让他们“能够知道一切事物的意义”,让“他们能够相爱”。因此,孩子在泰戈尔心上,自始至终起着一种天使的作用,仿佛他一到来,世界就清明了,人就和平了,也没有了一切喧嚣和纷争。泰戈尔的基督式的心愿和佛祖式的爱就蕴含在他的这一泛爱之中。在这首散文诗中,诗人泰戈尔把对成人世界的厌恶和愤懑与对孩童世界的赞美有机地交织在一起,一抑一扬、一贬一褒,并行如流水,谁清谁浊,鉴之则明。这种鲜明的艺术对照,更突出了童心的纯洁和宁静、美好和纯真,透露出诗人内心深处的感情,给人一种率真的质朴的美。同时,又以小见大,把平凡的一瞬目光,提到哲理的高度,探索了生命的意义,体现了诗人对美好生活的执著追求,充满了诗情与哲理的思辨。
爱的主题自人类诞生之日起,便绵延不断地回响在人们的精神领域的上空,但把这一主题表现得如此清新动人的,泰戈尔当首屈一指。诗人以自己人道主义宽广博大的心胸,以自己女性般的细腻、温情,感受着大千世界的起伏搏动,体味着芸芸众生的冷暖甘苦,因此形成了诗人卓尔不群的对爱的感受、理解和呼唤。由于孩子洁白无暇,纯真而诚挚,诗人才尊重他们,赞美他们,进而讴歌童心,理解孩子,并给他们以应有的地位。
童心无贵贱之分,它是原始的真诚与纯洁。作者相信童心可以挽救被庸俗困扰的人们,这种极美好的向往,不仅对当时的社会起着冲击作用,就是在今天也有其价值和意义。人们为追求理想和希望而“发现”了孩子,而欣赏、珍重童心、童真,也是常见的事情。但作为诗人的泰戈尔以其睿智的头脑着意以诗篇表现童心,弘扬童真美,这不仅是一种不满现实的反社会的进步意识的表现,也是诗人追求美好人格力量的一种表现,其中所蕴含的意义是可以想见的。现代社会的文明发展,使人们处于远距离的隔膜之中,为喧嚣和纷争而惶惶不可终日,倘若我们都多一份童心,拥有一份爱心,那么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将会因此而缩短,世界也将因此变得更加美丽而可爱。
徐艺玮,河南安阳师范学院中文系讲师,主要从事世界文学与比较文学教学和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