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9期
囫囵吞枣读古文
作者:宁德才 郭景秀
东晋著名诗人陶渊明在传记中说:“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
当代的诗人丁芝同志谈到自己小时候读书时说:“我在家里发现了两个旧书箱,《三国演义》、《水浒传》、《红楼梦》、《西游记》……应有尽有。我如获至宝,每天沉湎在这些古典小说堆里,真是达到废寝忘食的程度。凭那时的文化程度,读这些书籍困难不少,一是生字多,二是文言诗句不理解,三是很多诗词读不懂。但因为兴味盎然,‘白字识半边’,以后再说;生词不理解,顺着前后文猜个‘八九不离十’就行;不懂的诗词干脆略去不读。就这样连跳带猜,不求甚解,两年中把中国著名的古典小说,包括《聊斋志异》这类纯用文言文写的作品,基本读完。那简直是一种疯狂的吞噬,比反刍动物吞噬青草还要厉害。现在看来,读书和吃饭毕竟不同,吃饭时囫囵吞下去,会影响消化,伤害肠胃,应该提倡细嚼慢咽。而读书,在某些时候,对某些书籍,应该允许甚至一定要吞噬。高小至初中是人们一生中吸收能力最强的阶段,记忆力远胜于理解力,这个时期读书,不要在理解与否上耽误过多的时间,而要充分利用时间更多地吞噬。我自己就感到高小阶段的吞噬,对我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一是对我国历史的知识,大部分在这个阶段获得;二是我对文学的兴趣,在这个阶段初步奠定;三是古典文学的底子,在这个阶段打下。当然,吞噬并不等于完全不咀嚼,吞噬过程中也伴随着咀嚼,吞噬以后还要不断反刍,而这种反刍往往还要进行很长的时间,甚至几十年。”
还有什么说的?事实胜于雄辩。
丁芝的“吞噬”与“囫囵吞枣”从概念的含义上差别不大吧。他的“疯狂吞噬”要比“吞个枣”不知强烈多少倍。当然只一味地吞是不行的,陶渊明说“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是当他品味出书中的滋味来了,才高兴得忘掉吃饭的。丁芝也是吞噬伴随着咀嚼,还不断反刍,甚至反刍至几十年,那书中的滋味,才慢慢品味出来。
读书先识字。中国的汉字共有五万多个,尤其是阅读文言文不时会遇到一些生字,对这些拦路虎人们是怎样克服的呢?一是绕过去,在不大影响句意的情况下,先不去管它;二是猜,“白字识半边”是有它的道理的。
汉字的造字法叫“六书”,象形、指示、会意、形声、转注和假借。其中形声字占汉字的百分之八九十。所谓形声,即一边是形旁表示这个字所属的意义范围;一边是声旁,表示该字所读的声音。如“想”字,“心”是形旁,表示它属于心的活动范围,“相”表声音。《新华字典》210个部首,大都是象形字,它代表着在此部首下的大多数字的意义所属的范围。从所属内推测某个生字的意思,再从声旁猜读它的声音,在一般情况下,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但世界上的事物是复杂的,汉字也不例外,有些字不容易找出它的形旁和声旁来的,完全靠读半边的办法不大解决问题。
如“颖”字,表面看来它属“页”旁(实际上《新华字典》已把它归属页部),但“颖”字形是“禾”,声是“顷”。颖的原意为禾苗的尖,引申的锥子尖、笔尖,有“脱颖而出”,指锥子尖扎出口袋,比喻人显露出才能来。
“佞”它不是立人旁,应是女旁,仁声。
“星”字,它是日旁应该是“晶”的简化,生声。
再者,形声字的声旁所表示的读音,也在随着时代的前进在变化着。
佞字的声旁“仁”与“佞”(nìng)读音相差得太远了。
“都”字,声旁为者,“者”与“都”的音怎么也联系不起来。
“轨”字,声旁为九,如果这个字不认识,谁也猜不出它的读音来的。
由于猜读,也会造成一些词读错音的普遍现象,酝酿(yùn ni àng)往往读成(wēn r ǎng),校对(ji ào)读成校(xi ào)对。读错声,有时并不会对意义的理解产生太大的影响,不过要在仔细品味时及时纠正过来,否则一张嘴说话满口白字,会让人耻笑的。
读文言文很难,这是因为文言与我们现实中运用的话语距离太大,要读懂文言文,必须下一番功夫。既然文言也是一种语言现象,只要我们经常阅读,经常接触,如同进入到另一类语言环境之中,那么文言文所表达的内容也就明白了,阅读起来也熟悉了。有人就提出过这样的建议:下狠功夫,背诵四、五十篇的文言文来,自然就过了文言关。这话有他一定的道理。连背带记带理解,囫囵吞枣再慢慢消化,体味,自然就长了能力,长了出息。
消化,体味,就是猜读。猜读必须在一定的语言环境中,才能有根有据地猜,才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有一种猜法叫排除干扰法,就是把不理解的词(字)先遮掉。留下一个空白,以填空的方式猜。
比如:居十日,扁鹊望桓侯而还走。
“还”这个词儿,现代文常见,作动词当归还、还原,还手讲,作副词时,与有、去等动词搭配,还有,还去。与走搭配上,还走,联系上下文讲不通。会认、会讲反而成了阅读时的障碍,干脆把它去掉,看一看填个什么词儿合适。
“居十日,扁鹊望桓侯而()走。”
待了十天,扁鹊看见桓侯之后就扭头跑了。
扭头跑,回头儿跑。再与上下文连起想一想,不就通了么。再看一看书上注释,没猜错。还:读xuán,同“旋”,回转,掉转的意思。
“少顷,但闻屏障中抚尺一下,满座寂然,无敢哗者。”
“但”,在现代文中作转折连词。这里两句之间中顺承关系,没有转折的意思。把“但”去掉,联系上下文,可以填上一个“只”字。那么,“但”在古文中当“只”讲,查一查《古汉语常用字字典》“但”当只、仅讲。
还有一种是从已知推断不知的猜读法。
如:“秦王怫然怒。”
怫然:一看就知道是一种怒的样子,是怎样一种样子呢?从上下文读来,一思考,就可明白了。秦王靠自己强大,找借口来并吞安陵,而唐睢居然当面反驳,使他丢面子,那秦王一定是大怒、盛怒了。
又如:“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再:明眼人一看就清楚了,前有一,后有三,那么再一定当二讲。
文章在行文中,往往用对偶,排比一类的修辞方法,这也为我们猜读提供一些条件。
如:“殚其地之出,竭其庐之入。”
“殚”字与“竭”字为同义词,知道“竭”的讲法,“殚”也就理解了。
“触风雨,犯寒暑。”“触”与“犯”,一个意思,合成“触犯”一词也能讲通了。
“故国: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把“域民”“固国”“威天下”三组词组抽出来对比,不难理解“域民”的意思的。
鲁迅先生对文言文作过很准确的说明:“当时口语的摘要,是古人的文;古代的口语的摘要,是后人的古文。”古代人的口语是怎样的,我们不得而知,反正距离远了是很难懂的了,再加上摘要,就更增加了困难。所以春秋战国时期的文言文,到了汉朝,一般人就读不懂了。于是就出现了许多专家专门给古文摘注疏,帮助人们阅读。注,就是注释,解词,解句;疏,就是对前人的注再加以解释与说明。我们阅读文言文除了读原文之外,还要读古人的注疏,这样才能理解古文的意思。后代人写的文言更难读,原因之一是后来的文人写文章如吊书袋,行文中常用上一些典故,而他并不加以解释,如果用望文生义的猜读去理解,一定会闹出笑话来,这就需要专门的工具书帮助解决了。
宁德才,郭景秀,中学语文教师,现居湖北钟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