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9期
果戈理《外套》结尾的荒诞手法
作者:李 勉
在小说的主体部分,果戈理用一种幽默而不无夸张的冷峻笔法,刻画了主人公阿卡基·阿卡基耶维奇这个忠于职守,可以说是怀着爱心服务的小职员的可怜生活。虽然他勤恳工作,但却“挣得了两袖清风,一身毛病。”并且常常受到周围同僚们的嘲笑,每当这时候,阿卡基·阿卡基耶维奇总是说,“让我安静一下吧,你们干吗欺负我?”只有一个新来的年轻人,从他所说的这句话里,听到了一种令人痛彻心脾的含义:“我是你的兄弟”。当他倾其所有积蓄,为自己添置了一件过冬御寒的新外套,以替换早已破烂不堪的旧“长衫”之后,没想到却成了他走向死亡的起因。而直接促成他死亡的则是那位“要人”。“要人”的耀武扬威、颐使气指,使一生胆小的阿卡基·阿卡基耶维奇受惊吓而病倒,再加上严寒的天气和贫穷的生活条件,以至于阿卡基·阿卡基耶维奇病死在家中。
如果小说在这里结束,是完全可以的。但是,果戈理并没有让小说就此结束,却继续写了一个“幽灵”在夜间出没,到处剥人外套的故事。作者为什么要在这里用“荒诞”手法刻画一个复仇的“幽灵”形象呢?或者说,作品结尾部分的“荒诞”手法的运用具有什么样的特点呢?我觉得这里有三个方面值得关注。
第一,如果仅仅在主人公死去后就让故事结束,那么这篇小说也就是一个描写苦难的写实故事,虽然能激起同情,却不能发人深省。用“荒诞”手法刻画一个复仇的“幽灵”形象可以深化作品的主题,让小人物的力量通过一种“荒诞”的形象和力量呈现出来,让人们认识到有压迫就有反抗的道理。
第二,通过“荒诞”手法,让“可怜的故事就意外地得到了一个荒诞无稽的结局”,有利于深化对人物形象的刻画。例如,在结尾段落中,对那个直接造成阿卡基·阿卡基耶维奇死亡的“要人”形象的刻画,更加深入和丰满了。原来,“要人”内心也是有不安的,当他听到阿卡基·阿卡基耶维奇已患热病暴死去的消息,“他甚至吃了一惊,受着良心的责备,整天心绪不宁。”但这也只不过是一时的“不愉快的印象”,而为了忘掉这一印象,他去朋友家和一帮同一级别的官员喝酒,“眉飞色舞地聊着天”,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完了还准备去与一个关系不错的太太相会。然而就在去的路上,被“幽灵”抓到了,平常耀武扬威的他在这时候,“像许多有英武外表的人一样,害怕到了这步田地,竟并非毫无根据地担心自己要发病了。他甚至赶快自己从肩上把外套脱下来,用不自然的嗓音对车夫喊道:"赶快回家!”这样的刻画就进一步揭示了“要人”的丑陋嘴脸,使人们更加清晰地看到了对这个色厉内荏的家伙的真实面目。
第三,从结构角度看,结尾部分的“荒诞”手法的运用,打破了原本小说的叙述文体,使一个偏重于写实的小说,变成了一篇富有“怪诞”意义的寓言小说。主人公因丢失外套而死,后又变成“幽灵”为追回外套而来。这就使小说中所描述的“外套”具有了非同寻常的“意义”。在这里,“外套“已不再仅仅是御寒裹体的衣物,而且是人的身份、地位、面子的象征。阿卡基·阿卡基耶维奇因为没有一件像样的外套而只有一件穿了几十年的破旧“长衫”而长年受到同事们的嘲笑;他也下定决心、倾尽全部财产做了一件新外套,并因此受到同事们的欢呼和款待;但最终却因为这件新外套而受辱而丧生。而在城里的游荡的“幽灵”,也以扒去人们的外套为能事。而且“不问官职和身份,从一切人的肩上剥掉各种外套,不管是猫皮的、海狸皮的、棉絮的、貉皮的、狐皮的、熊皮的,总而言之,剥掉凡是人们想得出用来遮盖自己的皮肉的各式各样的毛革和柔皮。”尤其是,当“要人”的外套被“幽灵”扒去之后,“要人”甚至不大对下属们说:“怎么敢?您知道谁站在您的面前吗”之类耀武扬威的话了。
“荒诞”的手法,给我们揭示了荒诞的结局;荒诞的结局,给我们带来了许多意料之外的遐想和惊喜。当一个弱小的小公务员的身形与一个高大的有力量的“幽灵”形象联系在一起的时候,这一形象所寄寓着的“意味”和“情趣”是发人深思的。
李勉,上海外国语大学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