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0期
寻爱的一天
作者:邱华栋
我站起身:“咱们走吧。”她笑了,似乎有些坦然,也有些游移。她坐进了我的车里,我沉着地发动汽车,看着她在我的身边坐着,我们似乎突然都不想说话了。她给自己的司机打电话,告诉他接她的时间和地点,然后我们又沉默了。通过她和他的司机通电话,我知道了她今天很忙碌,她大概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可以给我,因为,中午她就要和北京一个客户吃饭,而那是一个很重要的客户,等等。我开着汽车,在北京那如同蝗灾一样的车流里奔跑,向着那宾馆奔跑。似乎过了很久,她才开口问我,“你,为什么不结婚?你的条件那么好。你应该结婚了。”一瞬间,在我的脑海里搜索出了无数个女孩子的面孔,可这些面孔瞬间也都被否定了,包括我自己的广告和设计公司里那些花枝招展的女孩子们“没有合适的。没有合适我的。”我说。我只能这么说,而且也的确如此,何况,的确很难找到合适的。“可是永远都没有合适的。因为,人不能总想自己合适。”她说。她在劝戒我?我没有听明白。然后,我们又陷入了沉默。前面堵车了,好像出车祸了。警车来了,警笛十分刺耳。我忽然有些犹疑了,我觉得,也许我们不能在今天顺利地、酣畅淋漓地做一场爱了,因为,我们都老了,——这种心境实在是奇怪,而且我知道那也是她的感受,只是我们都没有说出来,就看谁先说了。40多分钟之后,我们才来到了我订的那个宾馆的停车场。
我刚要打开车门,她就阻止了我:“我,我忽然不想上去了——你知道——你——”我们的目光相对,我们彼此是那样的了解,又是那样的默契,她似乎说出了我也想说的想法。我迟疑了一下,“好吧,我们不上去了——,”这个时候,我看见,她忽然泪流满面,她背过身去,将上衣褪下来一些,露出了她的肩膀。我又看见了她的那块伤疤——她说,“你再摸摸它,摸摸我的伤疤吧。求求你,你再摸摸它吧。”
我伸出手,抚摸那块伤疤,就像我过去的9年间,每隔一两年,都会深情地、狐疑地、坦然地抚摸一次那样,只是,这一次的抚摸更加的精心,更加的温柔,似乎带着一种决绝的告别心情,我认真地、耐心地抚摸着它,抚摩那块伤疤。我的手感到了一点颤抖,我也感受到她的不可名状的渴望。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又把上衣穿好,然后,转过身,凑过上半身,无声地在我的嘴唇上轻轻地一吻,那一吻仿佛都没有接触到我的嘴唇,然后,她就下车走了。
我从右侧的后视镜看见她的背影消失在人流中,手上她的伤疤的感觉仍旧在,但我知道。
我再也不会见到她了。
我给潘甜甜打电话是在中午的时候。此时,我已经吃过了饭,情绪有点低劣,也有些迷茫。我给潘甜甜打电话,说我要去看她。从电话的声音里,我听出来她的声音很慌乱和猝不及防,因为我说我要去看她,她当然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那意思很明确,那就是我要去上她。那么,我上过她没有呢?答案是,我还没有上过她。上,这个字在这里的意思,自然就是男人压在女人上面的意思,那么,我还没有压在她的身上过。可是。我认识潘甜甜这个小妮子已经有3年了,竟然没有和她做过一次爱,这个事情多少有些说不过去。我们曾经有过一次机会,但是,我拒绝了她。潘甜甜这个女孩,就像她的名字那样,长着一张非常甜美的脸,个子娇小,因此,真像一个美丽的洋娃娃。她来自长沙,三年前到北京寻求机会,不知道是通过谁的介绍,到我任职的广告公司来了。那个时候,刚好是公司遇到资金问题的时候,结果我没有办法在自己的公司把她留下来,就给她找了别的地方。那个时候,她也想尽快地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我们第一次见面,我看见她身上挂满了各种叮当作响的装饰物,看上去有些童趣。她认为我能够帮大忙,洋娃娃的大眼睛总是在我的眼前忽闪,我只好想办法,于是,我把她介绍给了一本时尚杂志的主编,那个朋友让她在那里担任设计工作。那家时尚杂志卖得很好,刚好也需要人,于是,她就在那里落脚了。但是,她似乎是一个天生就对自己已经取得的东西感到不满的人,后来,每个星期天,我们都要约到一起吃饭,她都要给我历数工作单位的不满,就说要辞职。果然她就很快辞职了。然后,总是在三个月左右的时间里,我还要想办法给她再换一个单位——广告公司、杂志社、电视台、模特经纪公司等等,她在不少的地方都干过。就是在那段时间,我很容易上她,因为每个星期我们都要见面吃饭,但是,我一直没有那么做。她对我帮助她联系工作,有着一种报恩的心理,总是在吃完了晚饭的时候,邀请我去她的住所,暗示我可以过夜,而且她也喜欢我。可是,我总是要推脱掉。原因很简单,那个时候我有一个很喜欢的女朋友,我有心理障碍,我不能背着女友和别的女孩上床。但是,我还是答应了她一次,去她住的地方看看。她住在一幢塔楼的28层。那是一个很小的居室,被她收拾得很温馨,灯光很柔和温暖,各种颜色的灯泡,黄色的红色的紫色的以及蓝色的,把挂满了挂毯和铺了地毯、摆满了各种装饰物的房间弄得十分古怪和暖昧,特别像一个幽会和做爱的场所。
我记得我们坐在直接铺到地上的大垫子上喝茶,灯光让我有些晕眩,让我酒劲有些上来了。过了一会儿,我们不知道怎么,就拥抱到一起了,她非常主动而且热烈,像个发了疯的女人一样,扑到了我的身上,要把我以最快的速度给剥光。她还把脑袋埋到了我的两腿之间,一下子就叼住了我的命根子!而我则非常慌乱。总之,那天的情景实在有些凌乱不堪,我好像在拼命地抵挡她,而她,则非要把我放翻和解决不可。最后的情况是,在关键的时刻。我的眼前浮现出来了当时女朋友那张不苟言笑的冷脸,我立即就浑身发冷——我那个女朋友相当厉害,非要剪掉我的骚根不可。于是,我忍住欲望的火苗燃烧,毅然地把她的小脑袋和她沼泽一样热乎乎的樱桃小嘴儿搬离了我的小腹部,然后,提起裤子,仓皇地逃出了她的家门。临了,她还在我的身后大声地说,“你跑不了,迟早我要放翻你!”
我吓坏了。我也很倔强,我偏偏就不给她这个机会,因为,我那个时候认为,我的身体不能在同一段时间里亲热和出入不同的女人的身体,这也许是当时的我过于迂腐了,但是,却是我的准则。虽然,后来我和女朋友最终分开了,我也没有和潘甜甜上过一次。这就是我和她的关系情况。不过,后来我和潘甜甜联系少了,一般2、3个月才通一次电话,我了解到,她对这个城市越来越熟悉,也越来越得心应手了,不需要我帮忙了。只是她一直单身,没有男朋友。每次她这么说的时候,我就在想,难道,她的潜在意思是她还欠我一次,或者说,我还欠她一次让她上了我的机会?
我一边开车,一边想着这些年的经历,实在觉得有些悲哀和好笑。今天的我感到了一种旷世的孤独,需要女人来安慰。可刚才我抚摩了一个女人的伤疤,安慰了别人。我还是需要安慰,需要一个女人,把我身体里面的冰块给融化,把我僵硬的心灵唤醒。
潘甜甜住在回龙观地区,那里,是一个巨大的居民区,我琢磨住了无数个人,至少有几十万。我开车到达那里之后,在迷宫一样的居民小区里来回转,就是找不到她所在的那幢楼房。我很恼火,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我给她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她,我已经到了,但是,她在哪里?在哪幢楼房内呢?
“咱们,还是在一个咖啡馆里见面吧。到我这里——不方便,我和人同住——自然,那是一个女孩子,她刚刚结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