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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原型批评视角看张爱玲小说的月亮意象

作者:李 俊




  她儿媳被折磨得心枯力竭,她想死,她眼中的月亮是这样的:“隔着窗玻璃望出去,影影绰绰乌云里有个月亮,一搭黑,一搭白,像个戏剧化的狰狞的脸谱。一点,一点,月亮缓缓的从云里出来了,黑云底下透出一线炯炯的光,是面具底下的眼睛”。芝寿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恍惚已不在人间。周围的世界发了疯,“今天晚上的月亮比哪一天都好,高高的一轮满月,万里无云,像是漆黑的天上一个白太阳。窗外还是那使人汗毛凛凛的反常的明月——漆黑的天上一个灼灼的小而白的太阳。”在月光照耀下,脚是“青,绿,紫,冷去的尸身的颜色”,这里的月光给人诡异、恐怖、阴森的感觉,正与曹七巧给的感觉相吻合。这里的明月却成了太阳,异常的自然现象,而现实世界里,对待她的也都是冷酷反常的现象。这里的月亮,显然不具有感情抚慰的功能,而是一个异己的令人恐怖的力量。把月亮比做太阳,这看起来颇不合情理,却恰当地表现了芝寿的心理状态,在她的意识中,到长白家来是悲剧,悲剧是持续而永恒的,月亮变成了白太阳,成为她婆婆的化身。太阳向来用于指男性,月亮具有了太阳的色彩,则显示出七巧代替压迫芝寿,月亮具有了太阳的权威与暴戾,是七巧变态的权威体现,她以女性身份执行着男性社会的律法。出于女性的护犊心理,从《孔雀东南飞》以来,婆媳对同一个男人的争夺是自古以来就绵延不断的悲剧主题,但曹七巧是格外特别的一位婆婆,她把人性的悲哀发挥到极致,在这场争夺中,芝寿是输家,七巧也未成为赢家,月亮的白映衬着人世间的彻骨冰寒。
  七巧的女儿长安怀着寂寞痛苦的心绪,她眼中的月亮,是模糊的残月:“黑灰的天,几点疏星,模糊缺月,像石印的图画。”月亮毫无母性,有的只是恐怖,七巧在仇视与嫉妒的心理下,作为一个旧时代同样受欺压的妇女,把可怕的报复落在了长安的头上,无辜的长安成了受害者。
  月亮的形象和色彩不管在《金锁记》里怎样千变万化,这不同的月亮和月色,完全是人物心灵世界的披露,充满了狰狞和恐怖。
  在《倾城之恋》中出现了3次月光,3次月光都在关键时刻起到了推动情节发展的作用:“泪眼中的月亮大而模糊,银色的,有着绿的光棱。”月光成为绿色,是令人诧异的。正是在人们的这种疑惑中,男女主人公演绎着他们的爱情滑稽剧。“十一月尾的纤月,仅仅是一钩白色,像玻璃窗上的霜花。”“月光中闪着银鳞。她仿佛做梦似的,又回到了墙根下,迎面来了柳原。她终于遇见了柳原。”三段描写都不同程度地把流苏和柳原凑在了一起,似乎是个大团圆结局,而“月光”泄露了天机,请注意这段文字:“然而她不由得想到了她自己的月光中的脸,那娇脆的轮廓,眉与眼,美得不近情理,美得渺茫。”“渺茫”、“不近情理”的月光、朦胧、恍惚的月光,再加上伴随月光出现的“梦”,似幻非幻,结合张爱玲前面对范柳原、白流苏刻画再三的的自私虚伪的本质,随着倾城的覆灭,在最后的一刹那之间,自私的范柳原决定娶自私的白流苏为妻,“倾城之恋”的美名之下只是男女之间自私无比的交易,是文明的毁灭使柳原看出生命的渺小,他的内心与“倾城”的荒凉合二为一。
  在张爱玲的小说中,有很多月亮原型的生动比喻和描写。这些不断浮现在张爱玲小说中的月亮是寒冷的、朦胧的、伤感的、残缺的……亘古长存的月亮从不同的角度和方位映照着张爱玲小说世界中的人物,照出他们内心深处的隐秘和残酷,也照出他们心灵深处的软弱和惶恐,更照彻着文明发展过程中艰难行进的人类本相。
  
  参考文献:
  [1][加]弗莱.批评之路[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
  [2]杨泽编:《阅读张爱玲》,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
  [3]水晶:《张爱玲的小说艺术》,大地出版社,1995年版。
  [4]刘锋杰::《物理·人情·原型——张爱玲小说的“镜像”描写》,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1994年第4期。
  李俊,安徽马鞍山师范高等专科学校中文教研室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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