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7期
村上春树《舞！舞！舞！》的对话艺术
作者：武文英
村上春树的对话是介于写实和非写实之间的。它们直指人物内心，有一种单纯的力量。
我们可以以《舞！舞！舞》这本小说为例，当“我”受到托付，带着偶然认识的雪去见她的父亲时，我们的谈话除了日常性的寒暄，很快变得亲切愉快起来, 牧村拓说：“很久很久以前，何为正义，何为非正义，心里一清二楚。”无需任何引导，村上的人物总是主动敞开心扉。村上小说的对话大都写得简洁流畅，“直言相告好了”，这便是村上人物的风格。那么为什么“我”与他人的交流能够如此的水到渠成呢？
“你这人有点不同一般吧？”他问。
牧村拓的问题在村上的小说里时常出现。在村上春树的小说里，“我”确实被赋予了这种魅力——平凡的小人物，与世无争，对任何人都没有威胁，常常挣扎于各种无聊和虚空之中，似乎可有可无，但正因如此而带给人亲切感。“我”与人交谈经常自我剖析，能迅速串连起各种人物的内心世界，并在一个内向的世界里游刃有余。而小说也由此得以在离奇的情节之中迅速建立起一个内化的心灵深度。正是这种简易的走进内心的方法，省略了许多不必要的情节和描写。小说得以风驰电掣地推动情节向前发展，给读者带来阅读的愉悦。
同时，在对话中，各种各样的人物都在寻求“解决”。
可以说，正是“对话”，成为“事件”与“心灵”之间不可缺少的桥梁。小说中的对话不仅是人物心灵的晾晒场，它也是某种“连接点”。
《舞！舞！舞》这本小说的一个中心，即是寻求“连接点”。在《舞！舞！舞》中，当我在新海豚宾馆的奇异空间中再次遇到“羊男”时，被告知海豚宾馆是我的“连接点”，“连接点”在这里成了一个玄妙的象征。五反田曾经对“我”做过这样的评价：“你确保了完整而独立的自己。”即使是被认为“确保了完整而独立的自己”的“我”，其实也不是真正独立的存在，尽管表面看“我”似乎逃离了作者所谓的“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社会”，但自始至终，“我”都需要和某种世界联系在一起——“我”面临着重要的选择：是选择此侧的现实世界还是选择彼侧的世界？在村上春树的小说中，这是一个反复出现的内容，在不同的小说中，作者做过不同的探讨，在《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中，“我”的影子返回了现实世界，而我却选择了留下。在《舞！舞！舞》中，“我”所选择的是现实的世界。彼侧世界在这里仅仅是若隐若现。美国的村上翻译者杰·鲁宾指出《舞！舞！舞》也许是村上头一次让小说中的“我”“最终抛掉冷冷的面具，公开谈论自己的悲哀。”但我却觉得，这是村上继《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中部分选择彼侧世界之后的一个调整，这一次，作者选择了坚实的现实世界。事实上，在以后的小说中——《海边的卡夫卡》也好，《天黑以后》也好，尽管对现实的“高速发达的资本主义社会”充满憎恶，作者还是让主人公在历经奇幻之后，无不回到现实。这可以说是更有勇气的选择。
那么，既然选择了回到现实，“我”是通过什么“连接”到现实的呢？阅读村上春树的小说，我们会发现小说通常是从一个“孤独”的“我”开始的。即使我每天逛街泡酒吧，也不可能迅速摆脱这种与现实脱节的状态。这时，无论是情节发展还是作品主题展现的需要，都要求人物关系的迅速铺展。这样，村上春树富有特色的对话便大显身手了。相互倾吐心声的人们清晰地将自己展现出来。村上毫不费力地在《舞！舞！舞》中为我们带来了由美吉、雪、雨、牧村拓、五反田、羊男、咪咪、笛克这么不多的几个人物。对于一部情节曲折的长篇小说来说，这么几个人物并不算多。作者显然不是周旋于复杂的故事和人际关系之间，而是穿梭于各个心灵的困境之间。于是在村上春树的小说中，对话就成为走入故事核心的一个关键的“连接点”。
《舞！舞！舞》中的对话，可以说是村上小说中发挥的淋漓尽致的典范。藉此作者带我们轻松却又用意深刻地穿梭于虚构的世界之中，给我们带来愉悦的阅读享受。
武文英，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06级现当代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