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9期
《墙头马上》中李千金形象分析
作者：毕静枝
几本文学史都称赞李千金勇于反抗封建礼教，热烈追求爱情自由，婚姻自主，敢于无媒自聘，弃家出奔，笔者不大赞同。李千金在与裴少俊隔墙相遇之前，她已情窦初开，春心蒙动，三月上巳良辰佳节，她与丫环梅香在花园赏春景，特别关注才子佳人，士女王孙上围屏之事，并大胆地唱出“这千金良夜，一刻春宵，谁管我衾单枕独数更长，则这半床锦褥枉呼作鸳鸯被”。这唱词简直是春情大发。直至恰与裴少俊隔墙相遇，一见钟情，便“恨不的倚香腮左右偎，便锦被翻红浪，罗裙作地席。”差梅香传诗送词，知二人情意相投，便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谁料二人正偷情之时，被嬷嬷发现。李千金求嬷嬷放她两个私走。嬷嬷想借此敲诈裴少俊的钱财，李千金理直气壮以死威胁。老嬷嬷与他们商定，“今夜放你两个走了，等这秀才得了官，那时依旧来认亲。”于是李千金与裴少俊私奔。我们读原作看李千金的这一段言行简直不像大家闺秀，没有少女的矜持和羞怯。大胆泼辣得如同情场老手，难怪七年后被裴尚书发现，裴尚书骂她“淫妇”、“败坏风俗”。别说是千金小姐、大家闺秀，就是小家璧玉、良家女子，也应该由男方托媒人提亲，双方父母同意以后吹吹打打花轿迎娶，以后二人风风光光、明正言顺地在洞房花烛夜相亲相爱。李千金与裴少俊初次约会，不了解一下对方各方面的情况，便以身相许，实在是太唐突、太轻率、太冒险。好在裴少俊是一个满腹文章七步才的秀才公子，若是一个拈花惹草的浮浪子弟，岂不贻害终身？别说是她们生活在礼教森严的封建社会，就是生活在婚姻自主，恋爱自由的今天，男女青年也要“谈恋爱”，也就是先谈才恋爱，在谈中了解对方的才能、品性、家庭等各方面的情况条件之后，再心心相印地恋爱，再经过一段时间各方面条件都具备了，二人一起去登记领取结婚证，这样的婚姻才受国家法律的保护，男女双方再请同事、亲戚、朋友喝喜酒吃喜糖，这样的婚姻才被人们所认可。否则女人轻看了自己的身体，轻易许人，也必然会被别人轻看。我觉得李千金追求爱情自由，婚姻自主没有错，但她太轻率了，给人以放荡轻浮的感觉，再说她与裴少俊两情相悦，可以让裴少俊回家禀知父母，遣媒提亲。若是父母不同意二人再私奔，还有情可原，可李千金竟然撇下父母高堂与裴少俊私奔，在裴家后花园书房中隐居七年，生下一儿一女，被裴尚书发现后赶回娘家。回娘家后，她已父母双亡。焉知她的父母不是被她一走不顾爹娘所气死的呢？李千金认为自己与裴少俊私奔的行为是效法卓文君与司马相如。当裴尚书带着她的一双儿女前来认亲，对她说：“你当初等我来认亲可不好，你可瞒着我私奔来宅内。”她立即回答说:“自古即今，则您孩儿私奔里！”她讲了卓文君的故事，并说:“怎得我墙头马上偏输却沽酒当垆”。裴少俊状元及第后，除官洛阳县尹故意穿着秀才的衣服来见李千金，李千金讽刺他“三昧手能修手模，读五车书会写休书……兀的不笑杀汉相如”。可她岂不闻司马相如一旦被杨得意推荐官尊名显，便处心积虑要休掉卓文君，另娶名门千金，后因卓文君才情极高，将苦等六年得到的司马相如的一纸休书融进自己的感情写成了一首情真意切，催人泪下的劝郎信，他才又回心转意。况且封建社会，男尊女卑，男人可以有三妻四妾，女人却要从一而终，男人读书求官，女人却要讲三从四德，这是女人的可悲。幸好李千金正是与裴家早有婚约的洛阳总管李世杰之女，才得一个大团圆结局，否则李千金将会抱恨终生。几本文学史都说作者这样安排情节，降低了剧作的反封建意义，可事实上只有这样安排剧情，才切合社会生活实际，也才能满足人们的欣赏要求。
《墙头马上》与关汉卿的《拜月亭》、王实甫的《西厢记》和郑光祖的《倩女离魂》是元代杂剧中的四大爱情戏。《拜月亭》中的王瑞兰在兵荒马乱中途遇蒋世隆，结伴同行，患难之中产生爱情，当世隆在客店里提出要和她成亲时，瑞兰因出身名门，受封建礼教拘束，不肯应允，好心的店主人出来主婚，她才答应下来，从此与世隆二人同甘共苦，忠贞不二。瑞兰的形象令人喜爱，真实惑人。《倩女离魂》中的张倩女。离魂追随陪伴王生上京求官达三年之久，有着浓厚的浪漫色彩。因为母亲势利，要王生应试得官后方能成婚，倩女既为离别伤感，又担心王生得官后毁婚再娶，才出现魂追神游的情节。《西厢记》中的崔莺莺与张君瑞“经今月余一处宿”，是由于老夫人变卦赖婚，背义忘恩的失信和留下张生于书院，使“怨女旷夫各相早晚窥视”的失策，再加上红娘的传书送简，在中间搓合的结果。王瑞兰、张倩女和崔莺莺这三位女主人公的故事都能引起读者的同情，产生强烈的感情共鸣，为她们的得胜，为她们的选择开心叫好。可是李千金的故事却让我觉得她勇敢泼辣中更显出幼稚和轻率。实在文学史上称之为光辉形象我不愿苟同。
参考文献：
①几本文学史指高等教育出版社出版的于非主编的《中国文学史》，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游国恩、王起、萧涤非、季镇淮、费振刚主编的《中国文学史》，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中国文学史编写组编写的《中国文学史》。
②文中除倒数第一段外凡加引号的句子均引自白朴《墙头马上》原文，倒数第一段加引号的句子引自王实甫《西厢记》原文。
毕静枝，河南省焦作师范高等专科学校中文系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