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1期
《最蓝的眼睛》:精神生态困境下的悲剧与解救
作者:王晓春
一、小说中精神生态的荒芜
莫瑞森从精神生态人手审视黑人群体的“自我”迷失问题,关注现实社会中黑人平民日常生活的生存状态,真实地呈现出黑人社区缺少温暖与关爱的荒原景象。小说重点刻画的是佩科拉,她从一出生就被认为是丑陋的。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眼睛面对一切,佩科拉是崇尚外表美的极端代表,她渴望拥有世界上最蓝的眼睛。“每到夜晚,她就乞求得到蓝眼睛,从不间断。她充满激情地祈祷了整整一年。尽管多少有些失望,她并未丧失信心。”于是,佩科拉拥有白色肌肤、金发碧眼的芭比娃娃的渴望如痴如狂。她看不到自身的生命价值,更看不到作为黑人的生命价值,她总是认为:“他们的厌恶一定是针对她的,针对她的黑皮肤的。她的一切都处在变化之中,而黑皮肤是一成不变的。正是这黑皮肤引起了白人眼神里带有厌恶之感的空白。”以致她自己都拒斥了自己,她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扭曲,这是最为可悲的。
小说同样也描绘了一幅精神生态危机下的家庭悲剧。白人文化的侵蚀与审美的错位使美国黑人陷入了一种无法自拔的悲哀之中。佩科拉一家正是这悲剧的缩影。佩科拉的母亲波莉,一个跛足的残疾妇女,从小就受到家庭及社会的唾弃。波莉自从随丈夫来到北方后,只知道在服装、发式和化妆品上大花工夫以得到邻人的认可和赞同。在电影中,她看到了金发碧眼的白人和梦想中的生活,她渴望自己能成为她们中的一员,把全部的爱投注于白人雇主家里。“当波莉用自己已被白人文化价值观扭曲的视线看不到自己女儿的可爱时,她的情感变得贫乏,责任、道德及亲情可悲地缺席——她的精神被污染了。”
佩科拉的父亲乔利更是导致佩科拉悲剧的一个凶手,他酩酊大醉中竟强奸了自己的女儿并使年仅十一岁的女儿怀上了父亲的孩子。至此莫里森颇为辛酸的了展示人世间最悲悯的心绪和最冰冷的亲情。其实乔利是一位丧失精神家园而找不到自身精神归宿的典型人物,他也是个悲剧,他面对妻子的人格变态既害怕又无奈,对女儿欲爱不能,“企图在‘强迫’自己与女儿发生性行为的时刻找到失去了的‘自我’,在亲情与暴力、父爱与性爱的严重错位中毁灭了自己,也毁灭了他心中所爱的女儿。”
二、悲剧后的根源与解救——黑人文化的缺失与传承
小说表现出了黑人的精神遭受污染,信仰经历撞击,人性变得薄弱。莫瑞森正是通过对佩科拉个人悲剧的书写,对她的家庭悲剧的刻画,对整个黑人社区悲剧的抨击,挖掘出造成这种悲剧的根源,即黑人的自我厌恶和以白皮肤为美的标准造成了他们的文化流失,整个黑人社区责任感的缺乏更加速了这一文化流失的过程。
黑人崇奉白人文化,“黑”与“白”在他们心中就形成了“低劣”与“优越”的区别。从这种意识出发,黑人觉得白人文化、价值观乃至生活方式优越;与此对应,他们认为自己丑陋,自己民族的文化低劣,于是产生了一种自我厌恶、自我憎恨的情结。他们永远不知道他们真正的价值和需要。他们承受着极为隐蔽的白人文化霸权的压迫,遭受着白人教育、白人媒体、白人宗教等一系列文化传承要素的侵蚀,逐渐地无意识地丧失了自己的文化身份。一旦文化身份丢失,人的精神、信仰、梦想等都会瓦解。
莫瑞森无情的鞭挞了多年来种族歧视和白人价值观对黑人的摧残以及黑人本身应该负起的责任。无形的白人统治剥夺了其发挥个人潜能,创造美好生活的心志。黑人们迷失在唯“白”是美的梦想里,这才导致了他们精神生态的严重失衡,丧失了追求幸福生活的权利。精神的独立和健全需要依靠自我优秀文化的传承和发扬。精神生态的平衡从根本上需要的解药是文化的力量。
《最蓝的眼睛》一方面暴露了黑人社区的阴暗面,这个群体在黑人文化迷失中失去了精神的寄托,社会实际上需要一块精神自由的土壤;另一方面塑造了不盲从的麦克遥尔一家对白人文化的个人抵制而在逆境中幸存,指出了黑人文化自我界定的前景。本质上讲,要想得到白人的认可,黑人首先要接受自我,弘扬文化传统,体现出自己的特色,认识到自己内在的魅力;在此基础上,可以辨证地学习吸收白人文化中对自己有益的东西,取长补短。黑人群体只有这样才能确认自己真正的文化品格和文化精神。
三、中国文化的困境和解救
莫瑞森通过《最蓝的眼睛》让我们看到黑人的民族文化仍有无限的生命,未来的民族文化之树必然也只能植根于民族的文化之中。或许,这对像佩科拉那样病入膏肓的人已为时太晚了,但对于正深受白人文化冲击的千千万万的人们永远是一剂“灵丹妙药”。我们的社会中或许也有着类似的“佩科拉”人们,这就有必要把对黑人文化的解读和精神生态的思考放入我们的社会环境中。我们的社会也需要适合我们的“药方”。
我们中国本土的文化源远流长,如同一位矍烁的老者,是唱念坐打的戏曲聆韵,浑身上下散发着诱人的光辉,要我们在他身上去学习传承,他教给我们文学的美、思想的正道、行事之准则、生活中之审美。但这位具有魅力的老人此时却遭遇尴尬,他那丰富的知识营养储量待人开采,而问津者却日益减少,这不能不说是我们中华民族的悲哀。是我们的文化没有吸引力吗?不是!而是改革开放后,在繁华的世界面前,我们的文化取向逐渐发生偏颇,而更倾向于快速向世界接轨,快速引进外来文化,从而一步步导致了我国自身文化传承的危机。
纵观80后、90后的消费观念,口味倾向于西方快餐,视觉倾向于好莱坞大片,听觉则是日韩欧的歌星云集,高雅点的是西方歌剧,低俗点的是日本不良漫画。正如佩科拉向往最蓝的眼睛一样,有多少青少年也对蓝眼睛、白皮肤、金头发充满着无限地羡慕和神往?洋文化潜移默化地不断渗透:但如果我们只是一味地追逐西方美学而排斥自己的更悠久的历史文化就会让我们文化的传承和发扬遭遇极其尴尬的境地。这样的文化缺失又会导致人们精神上的萎靡和价值的扭啦。快节奏的生活,严峻的生活压力以及来自西方强大的文化侵略压得我们的传统文化艰难喘息。倘若人们的精神生活趋于荒芜,小至社群,大至国家,就会被仅仅当作逐利的舞台,人群中的正直和温柔也就将荡然无存。我们的文化何去何从?我们的精神家园究竟在何方?这一切都成为了我们亟需解决的难症。
舍勒认为:“精神是永远属于人本身的,是一种时刻产生着的‘行为的秩序结构’;对于每一个人来说,这精神气质的根本乃首先在于爱与恨的秩序。……精神的价值判断与情感的价值判断是一致的。”人们重读《最蓝的眼睛》时,我们在致力于重整自然危机和社会危机的同时,或许首先应当绿化的,是当代人类在精神上所遭受的种种污染和破坏;或许首先应该拯救的,是民族文化传承和弘扬上的困境与被动。在莫瑞森看来,如果黑人民族要生存下去,就必须保留住黑人文化。确立自我意识,必须通过文化才能最后找到自我。那么我们也要坚信:中国的文化底蕴和精神遗产也是重铸我们的民族魂,创造中国特色的文化道路和精神文明的必由之路。我们需要调整心态,运用自身文化的力量修补精神圈的隙缝和空洞,寻找一片精神的栖息地,开创一个清新的绿色的健康的生态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