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1期
《玻璃动物园》中父亲形象的缺场
作者：唐琳琳 孔繁婷
一、父亲缺场的原因
在《玻璃动物园》中，父亲温菲尔德仅仅是一张悬挂在起居室的、面带微笑、身着一战时美国大兵的服装的夸大的(larger-than-life；P425)照片。他并非是像想象中那样死于非命，而是离家出走，抛妻弃子，去追寻他所感兴趣的长途跋涉(long distances；P426)。有评论者认为他的出走没有原因、没有目的，而笔者以为这恰是威廉斯设计这个不出场的人物的关键所在。温菲尔德的弃家之举是有着深刻的社会和个人根源的。
首先，深刻的社会根源为温菲尔德的离家出走提供了推卸责任的可能。该剧创作于1945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前夕，但故事反映的是处于30年代动荡之中的美国普通家庭所面临的困境。在戏剧开始，汤姆便将时间调回30年代：美国国内经济萧条，中产阶级的经济地位岌岌可危，他们惶恐不安；国外西班牙正在进行内战。这一切都显示了生活环境的水深火热。美国作为世界的后期之秀，经历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洗礼。战后，美国人试图通过他们的努力在战后的萧条中实现他们的美国梦。尽管国家表面上处于和平稳定之中，但是在繁荣的背后酝酿着重重危机，人们越来越感到工作和生活的压力。《玻璃动物园》中父亲温菲尔德身着一战时美国士兵的服装的相片表明他是深受一战影响的年轻人。他组建了自己的家庭，通过自己接线员的工作维持家庭生活。尽管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了，但是那种此消彼长的境况并没有消失，新的世界大战一触即发。像很多年轻人一样，生活在这种状况之下的温菲尔德难以面对这种社会变更，很难适应这种不安的生活，于是陷入了对不切实际的长途跋涉的爱好中。最终他选择了逃避现实，跟随他的梦想离开了娇弱的妻子和幼小的孩子。
其次，美国的个人主义思想为温菲尔德的离家出走提供了前提。众所周之，美国是一个宣扬个人自由和个人至上的国度。作为一个新建的国家，美国没有过多的传统束缚，可以更加自由地发展自己，个人的所想所为受到鼓舞。无论做什么、怎样做全凭自己做主。在对个人利益的狂热追逐中，如果不加自控，很可能会伤及同伴、家庭、集体甚至社会的利益。正是这种对自己的过分强调，当陷入困境不知所措时，很难寻找到摆脱的方法。《玻璃动物园》中的父亲温菲尔德就是处于这样一种困境之中。作为一战的战胜国，美国人受到极大的鼓舞，坚信只要努力便可以获得自己所想要的，孜孜不倦的追求着他们的美国梦。然而面对社会的实际情况，普通的美国人温菲尔德发觉到了异常，感觉到来自生活和家庭的巨大压力而无所适从。在个人自由和个人至上的怂恿下，他选择了逃避开家庭的羁绊，去过自己也不知道结果的远途旅行的生活。在出走后，他也曾经给家里寄过一些卡片，但是很快就音信全无了。温菲尔德终于在自己和家庭中做出了选择：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自己。
二、父亲缺场的影响
父亲的缺场必然会给家庭成员带来影响。《玻璃动物园》中处处充斥着受父亲离家出走影响的母亲、儿子和女儿在种种方面的缺陷。
首先是母亲阿曼达。阿曼达常常沉醉于自己年轻时的经历。她时常对女儿、儿子提及年轻时的貌美，无数次的讲述着在蓝色山庄曾经一个周目的下午就接待了十七位绅士的拜访，有时山庄的椅子都供不应求。而在众多追求者中，有些现在已经成为商界巨头，她选择了一个徒有外表、却不堪生活的压力而抛弃了她和孩子的温菲尔德。在对往昔的回忆中，阿曼达的内心得到满足：她曾经是那么娇艳，那么出色；而同时，也表达了她对丈夫的举动的极度不满。当阿曼达面对现实时，她总是喋喋不休地对女儿、儿子教诲，担心女儿无法自立、无法出嫁，担心儿子会像丈夫一样抛弃她和女儿。她就像陀螺一样不停地转动，为了生活不停地奔波，而这一切都归咎于温菲尔德的抛弃。
其次是儿子汤姆。在母亲的教导下长大的汤姆，性格内向，带有女性的柔美。阿曼达总是告诉汤姆不要只顾自己，应该多多照顾姐姐劳拉，承担起父亲未竟的责任。为此他放弃了当诗人的梦想，在一家鞋厂打工赚钱。无法实现梦想的汤姆把每晚的时间都耗在看电影上，从电影中寻找刺激，陷入了幻想之中。他抽烟喝酒、深夜不归，越来越像他的父亲。母亲的责难使汤姆跟父亲愈走愈近。他的内心是矛盾的：一方面，出于对母亲和姐姐的爱，他被家庭羁绊；而另一方面，照片中父亲的微笑象征着自由的诱惑。对父亲，汤姆对吉姆说：“我就像我父亲。混蛋父亲的混蛋儿子。看见他那副笑容了吗?他已经有十六年不曾露面了。”这番话包含着对父亲的钦佩，父亲为他树立的是一个不负责任、追求自由的榜样。
再次是女儿劳拉。劳拉是一个柔弱的女孩。由于小时候的一次病疾，劳拉有些跛脚，使她极度自卑。加上由于从小缺少父爱，劳拉缺少安全感，总是觉得周围充满了敌视的眼光。这使得劳拉害怕出门，只在家中与一群玻璃动物为伴，生活在她自己的封闭的世界里。脆弱的玻璃动物象征了劳拉内心的脆弱。相比于母亲阿曼达年轻时的美貌和受宠，劳拉自形惭秽。阿曼达为了劳拉不辞辛苦，送她去学校、带她去教堂，皆因劳拉太过羞涩而以失败告终。无奈之下，阿曼达只有寄希望于汤姆。在汤姆领回吉姆时，全剧出现了转机，似乎劳拉从此可以幸福了。但事与愿违，吉姆已经订婚了，事实将劳拉推人了绝望中。纵观劳拉的命运可以发现，温菲尔德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母爱是温暖的、可信的，而父爱是宏大的、坚强的。在女儿的成长过程中，他没有保护她，没有教给她自信和自强，使得劳拉成为一个羞怯、脆弱、不敢面对现实的人。
总而言之，威廉斯在《玻璃动物园》中对父亲温菲尔德缺场的设计使我们看到了动荡时期美国家庭普通的悲剧。深刻的社会根源和美国的个人主义思潮使得温菲尔德离家出走。而在他走后的家庭却陷入了危机之中——阿曼达试图解决问题，却使问题激化了；劳拉像一个玻璃人一样自始至终都是脆弱的受害者；汤姆尝试着牺牲自我以换取家庭的满足，却因最终无法忍耐而成为另一个温菲尔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