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1期
《本草纲目》中的植物外来词误训分析
作者:孙凤霞
事实上曼陀罗花和道家的陀罗星手持之花没有任何联系。李时珍附会其说,牵强其意。
安石榴:“榴者瘤也,丹实垂垂如赘瘤也。”(《30卷,果部》)《博物志》云:“汉张骞出使西域,得涂林安石国榴种以归,故名安石榴。”《齐民要术》云:“凡植榴者需安僵石枯骨与根下,即花实繁茂。则安石之名义取此也。”“安石”亦作“安息”,西亚古国名。公元前4世纪,波斯帝国属地帕提亚王国被马其顿亚历山大占领,后属塞琉西王国。公元前3世纪中期独立,建阿萨息斯王朝。阿萨息斯(Arsaces),正是“安石”的对音。古籍多译作“安息”,安息即帕提亚古国。涂林一词是梵语石榴Darim之音译。榴”是汉语语素,安石榴后来双音化省为石榴。李时珍只对“榴”进行解释,没有解释“安石”之义,并不是说明他知道安石是音译词,知道涂林就是石榴的音译,他之后又引了《齐民要术》种榴的方法,可见李时珍误以为“安石”之义当为“安僵石枯骨于根下”。我们再来看一下“榴”为“赘瘤”是否正确呢?瘤,人和动物体表筋骨间增生的疙瘩,呈不规则圆形。镏,炊具,圆形物。《齐民要术·安石榴》注引《邺中记》云:“石虎苑中有安石榴,子大如盂碗,其味不酸。”安石榴之“瘤”有“木中圆果”之义,可见,石榴形圆,故名,并不取义于“如赘瘤”。
阿芙蓉:“阿荚蓉,俗作鸦片,名义未详。或云:阿,方音呈我也。以其花色似芙蓉而得此名。”(《23卷,谷部》)“阿芙蓉”叉称作“拂霖”,最先传人在唐代,是伊兰语Ffwm和突厥文Purum的音译,“拂霖”也称大秦,也就是东罗马帝国。其中心位置在今叙利亚。唐代时,由阿拉伯人的大举扩张,拂霖已成为阿拉伯帝国的一个省。“阿芙蓉”一词是从阿拉伯语“Afymm”音译而来的。而“鸦片”一词的直接来源则是英语“Opium”。“鸦片”后来成为最常用的词。李时珍无法在典籍中找到佐证,则引用某人的名不见经传的一句话来释名,而此植物的花确实艳丽无比恰似芙蓉,李氏将信将疑。
以上的植物外来词看起来就像地道的汉语词,所以这样的词有人称为“合璧词”。这种被汉语进一步同化的植物外来词更使人容易产生望文生义的错误。
(三)意译借词型
这些植物外来名称词找不出相等的本地名词,于是就采用修饰语加植物属类的语言结构形式,修饰语一般表示民族族称或产地,直接说明这种植物是从某个民族传来的。如“安息香”、“波斯枣”、“番茄”、“西番菊(向日葵)”等,《本草纲目》中以带“胡”字的居多。如“胡葱”、“胡麻”、“胡瓜”、“胡豆”等等。“胡”是西晋末年五胡入侵,汉族对入侵少数民族的蔑称,从少数民族引进的植物都以“胡+植物属类”的语言结构形式命名。
关于“胡”的说解,竟也有望文生义的。如“胡荽”,李时珍在《本草纲目·菜一胡荽》释名:“其茎柔细而根多须,绥绥然也。张骞使西域得种归,故名胡荽。今俗呼为蒝荽,蒝乃茎叶布散之貌。”吴其睿《植物名实图考》云:“胡荽。《南唐书》谓种胡荽者,作秽语则茂,今多呼藤荽。”按,胡荽,芫荽、蒝荽、香菜,一种有特殊香味的草本植物,可作蔬菜和调味品。是伊兰语koswi。koswi,goswi的音译。绥指旗的绥穗,李时珍将“胡”误释为“须”,须像旗的绥穗一样飘动的样子。
李时珍望文生义的原因,一个是因为李时珍受时代的局限,另一个是因为汉语音译外来词的造字方式所形成的外来词,很容易被误认为是汉语固有的形声字。汉语在长期地接纳音译外来词过程中,对其进行了强大的汉化影响,使它们在语音、字形、构词方式上都具有了汉语的特点。这种音和义的融合方式是汉语所特有的,体现了形声字的优点之一:字的一部分表示音,而偏旁部首则表示类属,见形生义(类属),见形生音,在词义上还给人某种联想或联系,而汉语汉字本身又是表意体系的文字,具有形音义直观联想特点,可见,利用汉语形声字的特点来记录植物音译外来词,词义上本可以给人积极地想象作用。说解者如果不知此间道理,恐怕就极少知道这些植物是由外国移植过来的。
由此可见,从古至今,汉民族的共同语就始终同其它各民族的语言相互交流,相互影响,保持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汉语外来词则是两种语言间交流和影响的纽带和结晶。《本草纲目》中的植物外来词,经过了几百年汉语系统对其在语音、词义、词形等各方面的汉化改造,被我们所普遍接受,它们已经真正地成为汉语词汇系统中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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