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9期

湖北保康方言中的俚语助词“毬”

作者：王　耿

　　保康县位于鄂西北，隶属于襄樊市。保康方言中有一个特殊的助词——毬，我们暂且称它为俚语助词。这样称呼是出于以下两个方面考虑：第一，《汉语大字典》对“毬”作名词解“方言。男性生殖器，常用作骂人口语”，但在保康方言中，它有作名词或代词的情况，但很少。“毬”绝大多数情况下都充当助词使用，没有实在意义，只具有感情色彩。它的位置很灵活，经常出现在词中、词末、句中、句末，单独使用只有一种情况，就是在言语交际中表达一种极度怀疑或否定的语气。比如：—河堤决口了，稻田被淹了！—毬！第二，它并非詈语助词。“毬”其实存在于陕西、河南等很多北方方言中，是一个很粗鄙的字眼，人们往往把“毬”与詈语联系起来，《现代汉语词典（第五版）》对詈语的解释是“骂人的话”。然而，保康方言中的“毬”并不是一个很纯粹的骂人的话，带“毬”的词语一般是詈语，只有那么几个：扯毬淡、滚毬蛋、去毬（算了）、二毬（傻瓜），但含“毬”的句子虽然粗俗，却远没有达到詈语的程度，它往往表达一种特定的感情色彩（后文详述）。因此，笔者认为称“毬”为“俚语助词”比较合适，“俚”在《汉语大词典》中有一个义项是“粗俗，不文雅”，这也比较符合“毬”的内涵。
　　
　　一、“毬”的入句
　　
　　1.1作为实词的“毬”
　　“毬”可充当名词，这种用法在保康方言中出现的频率较高，但格式很固定，为“v（单音节）+个+毬”。例：
　　1）“你不傻是个毬！你没听说过？五十年代土改根，六十年代解放军，七十年代红卫兵，八十年代大学生。”（晓苏《山里人山外人·黄昏》）
　　2）“李铁心像个毬！”廖西黑着脸说。（晓苏《狗戏·晚景》
　　“毬”也可充当代词，相当于“什么”。例：
　　3）“又不能吃又不能喝，别人买这么多坛罐顶毬用？”（晓苏《狗戏·晚景》）
　　4）“这厂是你爹的，垮就垮，关我毬事！”（晓苏《狗戏·晚景》）
　　1.2作为助词的“毬”
　　实词由于词义实在，句法位置固定，因此能产性较弱。虚词意义虽比较虚灵，但它们能够配合实词造句，协助实词表意，是汉语的重要语法手段。保康方言中的“毬”可充当助词，广泛存在于人们的言语交际中，且与句子语气相关，因此，笔者以句子的语气类和特定句式为纲，对“毬”作助词的情况作详细描写。
　　1.2.1句子语气类
　　（1）陈述句：
　　保康方言中带“毬”的陈述句有以下几种普遍形式：
　　a.动词谓语句：v+毬+了。
　　这种形式是含“毬”句子最基本的形式。邢福义先生的《现代汉语》把动词大致分为十个小类：行为他动词、行为自动词、心理活动动词、行止动词、使令动词、有无动词、判断动词、能愿动词、趋向动词。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只有单音节的行为他动词和行为自动词表示动作的结果或完成时能带“毬”。而且谓语动词后一般不跟宾语，如需要接宾语，宾语则要提前。例：
　　5）城里的人都死毬了。（晓苏《山里人山外人·山上有个洞》）
　　6）电影我看毬了。（宾语提前。）
　　7）气球飞毬了。（这里可以加“毬”，表示飞的结果。）
　　8）气球在飞毬。×（这里不能加“毬”，因为此句中“飞”是一种状态。）
　　9）—书看了懑？—看毬了。（表示动作已完成，可加“毬”。）
　　10）—在做啥子？—我在看毬书。×（表示动作状态，不能加“毬”。）
　　但是，也有少数完结式（使成式）双音节谓语动词后能跟“毬”。例：
　　11）这碗饭我吃完毬了，还有没得？
　　12）老鸹飞走毬了。
　　b.形容词谓语句：adj.+毬+了。例：
　　13）哎呀，你的脸烫毬得很哩。
　　14）我家的杏子黄毬了。
　　形容词分为普通形容词和非谓形容词两类，能带“毬”的是单音节的普通形容词，能做谓语，表状态。其中，“adj.+毬+得很”是种固定形式，表示程度加深。例：
　　15）这件事好毬得很哩。
　　16）这苹果红毬得很。
　　c.prep.+毬
　　介词分为涉动介词和涉形介词，能带“毬”的只有涉动介词中表对象的“给”和涉形介词“比”。例：
　　17）你给毬他说，莫给毬我说。
　　18）我比毬不上他。
　　d.否定形式
　　陈述句分肯定和否定形式，保康方言中能带“毬”的否定形式一般是对动作结果或已然事件的否定。例：
　　19）—你还在读书懑？—没读毬了，准备去南方打工。
　　20）这么暗（晚）了，不玩毬了，我回家的。
　　还有两种固定的否定格式“v+毬+不倒”、“v+毬+不得”例：
　　21）听毬不倒。
　　22）书我找毬不倒了。
　　23）把钱给我，莫舍毬不得。
　　24）洋芋青了，吃毬不得了。
　　（2）疑问句：
　　根据提问和答问方式，疑问句可分为是非问、选择问和特指问三种。
　　a.特指问：在特指问中，“毬”一般要提前到动词、代词、形容词之前。例：
　　25）这句话咋毬说？
　　26）这袋化肥好毬重？
　　27）小王到毬哪儿去了？
　　b.是非问：有一类特殊形式：v不v+毬+得。例：
　　28）你晓不晓毬得？
　　29）你记不记毬得？
　　c.选择问：这种问句中，“毬”还是跟在单音节动词或形容词后。例：
　　30）坐毬这儿还是坐毬那儿？
　　31）这两个哪个好毬些？
　　（3）感叹句：
　　感叹句里常包含“多么、多、好、真、太”等具有感叹作用的词语。在保康方言中，“毬”往往跟在这些感叹词后，但仅仅限于单音节的“好、真、太”等。例：
　　32）这南瓜真毬大！
　　33）河水太毬深了！我淌不过去。
　　但是起感叹作用的“真”和“太”在使用中有所区别。含“真”的感叹句中的“毬”只能在形容词前出现，而含“太”的感叹句中“毬”在形容词前后都能出现，而且句尾有“了”舒缓语气。例：
　　34）这棵树太高毬了！（毬在形容词后）
　　35）这棵树太毬高了！（毬在形容词前）
　　36）这棵树真毬高！
　　37）这棵树真毬高了！×
　　（4）祈使句
　　保康方言祈使句中的“毬”仍然跟在单音节动词或介词后。例：
　　38）这么暗了，莫走毬了，就到我这儿住。
　　39）这件事莫跟毬他说。
　　1.2.2特定句式
　　（1）存现句：
　　在存现句中，“毬”可代替表状态的“着”，但是存现宾语前一定要跟数量定语，否则“毬”不能入列。例：
　　40）树下蹲着黄狗。
　　树下蹲着一只黄狗。
　　41）树下蹲毬黄狗。×
　　树下蹲毬一只黄狗。√
　　（2）把字句、被字句、给字句
　　这几类句子中，“毬”的入列条件很相似，都是在单音节动词后加“毬”。例：
　　42）你把饭吃毬了。
　　43）肉被猫子吃毬了。
　　44）他给毬我一本书。
　　1.2.3小结
　　通过对几种语气类及特定句式的描写，我们可以发现“毬”的一般使用规律：a.绝大多数情况下，“毬”与单音节动词、形容词、介词、副词共现。b.除特指疑问句中“毬”提到谓语之前外，其它句式中“毬”都是紧跟在谓语之后使用。
　　
　　二、“毬”的语义功能
　　
　　2.1 附加语气
　　任何句子都有语气，离开了语气，句子也就没了内容，只剩下词的组合所表达的意义，语气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广义的语气包括“口气”，孙汝建的《语气和口气研究》专门区分了语气和口气的区别。本文讨论的语气指广义的语气，包含“毬”在具体语境中的表义。下面我们分别谈谈它对陈述、疑问、感叹、祈使四种语气的影响。所举例子的前一例不带“毬”，后一例是带“毬”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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