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1期

释“有朋自远方来”中的“朋”字

作者：张明平

　　初中语文教材（人民教育出版社）及其它一些版本均把《论语》中的“有朋自远方来”译为“有志同道合的人从远方来”，很明显，这里的“朋”字被译作了“志同道合的人”，笔者认为这样理解有悖于上古汉语“朋”字的含义，也不合语境。我们知道，上古的“朋”与“友”是不同的，师承同一老师的叫“朋”，而志同道合的人则叫“友”，即古人所说的“同师曰朋，同志曰友”（郑玄注《周礼·地官·大司徒》）。王力先生的《古代汉语》亦用此说：“上古的朋和友是有区别的，同门（师）为朋，同志为友。”即拿“友”字来说，古人看重“道不同不相为谋”，希望有志同道合的人在一起探讨问题等，《诗经·小雅·伐木》中有“嘤其鸣矣，求其友声”的诗句，其内涵就是说人们需要志趣相同、意气相投的人来相互促进。《礼记·学记》中亦有类似的说法：“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很显然，这里的“友”均指“志同道合的人”，不是“朋”所能取代的。不过由于志趣相同的“友”很容易共投同一老师而成为“朋”，同师的“朋”也有可能受师承的影响而产生共同的志趣从而成为“友”的，所以后来的“朋”和“友”就难以区分了，从而出现了“朋友”这样稳定的结构。把“朋”译成“志同道合的人”，其实是把“朋”当作“友”了，即把“朋”等同于“友”了，这无疑抹杀了上古汉语中“朋”与“友”的区别。
　　依上古“朋”的内涵来解释，这里的“朋”当为“师从同一老师的人”，其实，在其时其地，就是指孔子的那些弟子，孔子有弟子三千，来自各个不同的地方，共投孔门，孔子以“朋”来称呼他的那些弟子，便有了“不亦乐乎”的感慨。这里的“朋”，大致相当于现在的“学生”，即“弟子”。司马迁《中记·孔子世家》中即将“朋”理解为“弟子”：“故孔子不仕，退而修诗、书、礼、乐，弟子弥众，至自远方。”宋代翔凤的《朴学斋札记》亦持此说，认为这里的“朋”字即指“弟子”（参见杨伯峻的《论语译注》）这样理解不仅切合上古的“朋”字的含义，而且符合“至自远方”的现实语境。另外，如果从孔子的教育思想以及孔门弟子的现实态度来看，将“朋”字释为“志同道合的人”也是不符合实际的。孔子强调“有教无类”的教育思想与“三人行，必有我师”的治学精神，他的弟子来自不同的地区、不同的阶层，虽然同“师”却未必同“志”，《论语·公西华侍坐》中同门弟子“各言尔志”就说明了这一点；再从孔子弟子的现实身份来看，他们中间有贵族（如南宫适），有贫士（如颜渊），有武士（如子路），有商人（如子贡），有的还在鲁国的公室与私门做官，要他们同“志”是不可能的，但志不同却可共投孔门求学，所以，把“朋”字狭隘地理解为“志同道合的人”是不符合当时实际的。
　　依据以上分析，笔者认为“有朋自远方来”一句应译为“有弟子从远方来”，这更切合《论语》中孔子讲话的特定语境，也是上古“朋”字的含义所决定的。至于后人在朋友来访时引用此句，将“朋”理解为“朋友”，那是一种别解，是陈句新用并赋予了其新的内涵，是不能与原文中的释义混为一谈的，而将“朋”释为“志同道合的人”无论如何是没有根据的。
　　张明平，教师，现居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