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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白诗风概述

作者:王波平




  “唐代是中国整个封建社会历史中最强盛富庶又是最文采斑斓的时代。唐代不仅经济发达,国力居世界首位,而且文化之繁荣也是世界公认的。唐代在不到三百年的时间中,产生了两千多位各具风格的诗人,留传下来的诗歌多达五万余首。李白、杜甫更是整个古代诗歌史上两座并峙的高峰。”(温家宝2006年11月13日《同文学艺术家谈心》载《光明日报》11月29日第二版)有唐一代,诗歌为盛。盛唐诗风,太白属最。最中有醉,醉意浓郁者,乃太白诗风。太白诗风可谓是独树一帜,空前绝后,绝对无法重复和临摹。这也是“诗仙”让人企羡和令人遥望之处。太白诗风的内容宽广,容量闳大。他的饮酒诗,塑造一种“酒徒”和“狂客”的自我形象,展示了他饮酒客的表象和孤独者的内心;他的怀古诗,酿造一种深沉而微妙历史蕴味,显示了他于生活的感喟和人世的感伤;他的游仙诗,创造一种瑰丽又神秘神话世界,揭示了他对现实的认识和时事的见识;他的山水诗,营造一种晶莹澄澈的清新自然,表示了他对自然的热衷和山水的热爱。
  
  一、塑造自我形象的饮酒诗
  
  李白与酒,情致醇厚,酱香浓郁,他对一位老者的怀念可鉴,“纪叟黄泉里,还应酿老春。夜台无李白,沽酒与何人。”(《哭宣城善酿纪叟》)李白于酒,贡献深远,回味绵长,他对湖北“白云边”酒的推介可见,“南湖秋水夜无烟,耐可乘流直上天。且就洞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陪族叔刑部侍郎晔及中书贾舍人至游洞庭五首》其一)说实话,没有你,中国的酒也许没有如此的畅销,连现代的高阳酒徒也少了一个喝酒的理由。其同时代的杜甫就为我们细致地绘画了一副太白醉酒图:“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杜甫《饮中八仙歌》)塑造了一种“酒徒”和“狂客”的自我形象:纵饮不羁、挥翰如洒、放任自在、笑傲礼法,天赋仙姿,行为特异,不同凡俗,超越常规。
  李白是一位高超的饮酒客。醉酒,在中国文人士大夫之中,流行着一种现实的普遍性,从屈子,到阮嵇,从刘伶,到陶谢,从李白,到欧苏……然而,他们的醉酒,却完全不同于西方的酒神精神,不是那种情欲的狂欢和本能的冲动,他们仍然是“在逃避中寻理解,于颓废间求醒悟,仍然有着太多的理性”。(李泽厚《华夏美学》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1年版第222页)李白有太多的醉酒,亦有太多的忧愁,在“举杯浇愁愁更愁”的同时,亦有“天生我材必有用”的豪言和“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的壮语。消极中有积极,悲观里有乐观,自怜间有自奋斗。中国文坛并不乏及时行乐诗和饮酒诗,但此前从未有过一首诗歌以如此蓬勃的活力和放旷的度量向读者述说饮酒的妙处。李白能直抒胸臆,高屋建瓴地指引我们去饮酒,在《将进酒》中诗人直呈饮酒两大主张:一是人应该饮酒以忘记世上和死亡的忧愁,二是与我同醉,不要吝惜金钱。“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狂放的激情充溢于金樽与钟鼓之间,高超的沉醉弥漫在饮酒和行乐之中。
  李白同时也是一位失意的孤独者。“古来圣贤多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李白是这一理论的积极推行者,也是这一理论的忠实实践者。他的寂寞孤独是“高处不胜寒”的,是一种“传‘独坐’之神”(沈德潜《唐诗别裁》)的精妙,“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惟有敬亭山。”(《独坐敬亭山》)寥廓长空,凝滞孤山,怎一个“静”字受得,孤寂油然而生,却又只得去和幽人约会饮酒:
  两人对酌山花开,一杯一杯复一杯。
  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
  ——《山中与幽人对酌》
  诗歌乃兴会淋漓之作,酌者是隐居高雅之士,喝酒是恣情纵饮之醉,风度是超凡脱俗之兴。他只能与以酒为饮,以酒为友,塑造他“酒徒”和“狂客”的标准形象。如著名的《月下独酌四首》其一: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李白为我们导演了一幕生动的唐代荒诞剧。背景:花间;道具:一壶酒;角色:我;动作:独酌;剧名定名为月饮图。表面看来,诗人真能自得其乐,可是背面却有无限的凄凉。“对饮成三人”和独坐敬亭山感触一样,在多情狂放之间,仍是踽踽凉凉之行,仿若寂寞的鸵鸟,只一个人在奔跑。
  
  二、酿造历史蕴味的怀古诗
  
  怀古,很大层面上在咏史,实际上也是咏怀,是诗人借历史抒发自己现实感受的一种方式。李白在繁荣昌盛的大唐帝国时代,能感触到历史的跳动脉搏,生成一种深切的怅恨,或凭古讽今、或吊古伤今、或借古鉴今,不可说不是一位天才的诗人,能“通古今之变,究天人之际,成一家之言”(司马迁《报任安书》)。李白的怀古诗,称道历史人物,获取行为准则,触摸历史事件,体味生活辛酸,审视历史生活,感悟人世沧桑。
  (一)称道历史人物,获取行为准则。在歌咏古代政治人物和游侠人物的诗歌中,有“功成身退”的鲁仲连,“高揖汉天子”的严子陵,“颇怀拯物情”的诸葛亮,“起来济苍生”的谢安,以及“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的侯嬴和朱亥,等等,所有这些人物,在诗人的笔下都成为他自己的理想和性格的化身。这些历史人物风神与诗人酷似,如《古风》其十:
  齐有傥倜生,鲁连特高妙。明月出海底,一朝开光耀。却秦振英声,后世仰末照。
  意轻千金赠,顾向平原笑。吾亦澹荡人,拂衣可同调。
  这个磊落高傲的鲁仲连形象,生动地传写了李白潇洒倜傥的神气。在怀古诗作中也写到了前期雄才大略、后期却迷信求仙的秦始皇,意在讽刺早年励精图治、晚年昏庸荒淫的唐玄宗。这些诗往往倾注了诗人鲜明的情感倾向,明示了诗人明确的价值判断。诗人在现实生活中却时时不如意,只处处勾起无限依念与想象,如《夜泊牛渚怀古》:
  牛渚西江夜,青天无片云。登舟望秋月,空忆谢将军。
  余亦能高咏,斯人不可闻。明朝挂帆席,枫叶落纷纷。
  如果所谓“怀古”,只是对几百年前发生在此地的“谢尚闻袁宏咏史”情事的泛泛追忆,诗意便不免平庸而落套。诗人别有会心,从这桩历史陈迹中发现了一种令人向往追慕的美好关系-贵贱的悬隔,丝毫没有妨碍心灵的相通;对文学的爱好和对才能的尊重,可以打破身份地位的壁障。而这,正是诗人在当时现实中求之而不可的得。诗人的思绪,由眼前的牛渚秋夜景色联想到往古,又由往古回到现实,情不自禁地发出“余亦能高咏,斯人不可闻”的感慨。尽管自己也象当年的袁宏那样,富于文学才华,而象谢尚那样的人物却不可复遇了。“不可闻”回应“空忆”,寓含着世无知音的深沉感喟。
  (二)触摸历史事件,体味生活辛酸。这主要体现在李白的乐府诗创作中,李白的乐府诗大量地沿用乐府题,或用其本意,或翻案另出新意,皆能曲尽拟古之妙。一是借古题写现实,具有鲜明的时代精神。如《丁督护歌》、《出自蓟被北门行》、《侠客行》等,均属于缘事而发之作,表达的作者对现实生活的感受,具有深刻的寓意和寄托。一是用古题写己怀,因旧题乐府蕴涵的主题和曲名本事,触发作者的感触和联想,借之来书抒写自己的情怀。这类诗更能体现李白狂放的人格风采和诗歌特色,“妙在含蓄无垠,思致微渺,其寄托在可言不可言之间,其指归在可解不可解之会”(叶燮《原诗·内篇》),言此意彼,“冥漠恍惚”,意余象外而曲尽隐微。《蜀道难》古辞寓有功业难成之意,正是此点触动了李白初如入长安追求功业未成时的悲愤,诗人再三吁嗟“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极力渲染蜀道高峰绝壁、万壑转石之艰难险阻,也是诗人于世道艰险的体认的写照。《将进酒》旧题含有以饮酒放歌为言之意,诗人“天生我材必有用”的豪壮气概,将及时行乐的狂欢抒写得激情澎湃。《行路难》古题寓意明确,“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的感喟正道出了诗人“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的理想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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