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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立勃《骚动的下野地》的美学表现

作者:谢祖德




  课外阅读是一种享受,可以开阔我们的视野,感悟生活,培养审美情趣。董立勃于2004年九月出版的《骚动的下野地》是我喜欢的短篇小说集,描绘了超凡脱俗的乡土,美丽的边地风情。
  下野地有边地独特的画卷,有平凡鲜明又可爱的人物,从他们身上体现出健康的人性。本文试图从内容方面做一些浅显的解读,算是抛砖引玉,激发读者阅读文本的欲望。
  
  一、独特的边地景物,描绘了边地景色的壮阔美。
  
  下野地是“很大的一片荒原,大约近万平方公里。它的北边有一个沙漠,叫古尔班通库特。南边是天山。站在下野地,可以看见山上的白雪。这些白雪到了春天,化成了水流下来。流成一条河,叫玛纳斯河”。(《序篇》)在沙漠与雪山交融的地带,形成了一望无际的荒原。少有雨水,只有未开垦的处女地,还有广袤的沙漠。“太阳落在上面,像个大气球。跳了几下,就破了,流出了汁子,让黄的沙丘变成了红的。细细的沙堆起的沙丘,平平的,软软的,还热乎乎的。躺在上面,比家里的床还舒服。”作者运用视觉、触觉、感觉等方式,写出了天空的辽阔,太阳的温馨,大地的温暖,顿觉“天苍苍,野茫茫”的豪迈意境。
  作者深情地描绘着下野地的风光:四五月的下野地“像个发情的女人,裸露在阳光下,起伏的高坡,伸展的平地,浑圆的长垄,弯弯曲曲的深沟,没有一处不激动,不在渴望,它的身体的每一处都变得湿润,并无边无际地开放,温柔地拥抱着所有雄性的进入……。直到六月,下野地才会恢复羞涩,急急忙忙穿上了衣裳,目光也变得水一样,清亮平静”。作者用拟人化的手法写出下野地诱人的本色,她渴望生命的激情,被人们熟知,渴望被开垦,让生命之光蓬蓬勃勃。富有节律的句子,也表现了作者对她无限地赞美。“自然成为角色或主人公,也就是说她们被置于小说的中心而非边缘化,直接参与情节、冲突(如果有的话)的构成,而非单纯的烘托、渲染,她们具有自己的灵魂、性格、意志和力量,而不仅仅是某种抽象观念或者人物的隐喻与象征。”(王又平《新时期文学转型中的小说创作潮流》第37页)这里的下野地是透露着青春气息的女人,端庄又不失张狂,羞涩又充满渴望。注定在她的怀抱里的男人质朴,女人多情。
  
  二、鲜明的人物形象,刻画了边地风情的纯朴美。
  
  小说塑造了众多的人物形象。如《荒草》中的居桩、谷子、李南,《红斑》里的杆杆,《酒馆》里的阿美、艾克拜尔,《房子》里的老黑,《暴雨》中的他等。作者在小说里设置了一系列巧合,合情合理地把特定时代人们的生存生活问题展示在读者面前。
  居桩是位黑脸猎人,他从叛匪手里解救了谷子和穗子,为救助测绘队脱离困境,他杀掉了心爱的马鹿,为了保护那片胡杨林,他宁可被抓坐牢也要烧掉那些魔鬼拖拉机,为了自由,他宁可带着谷子越狱远走他乡。这是生活中勇于抗争又不失人性的光辉的形象。
  李南深爱着谷子,但是谷子在胡杨林的遭遇让他心有余悸。当谷子主动向他示爱时,他的男权思想明显表露出来。为了“尊严”,他拒绝了谷子的情感,闪电般地和场长的小姨子结婚。当他无意遇见场长和自己妻子的媾和时,他的怯懦让自己不敢捉奸,只能跳到大渠里让冰冷的水冲刷自己。
  他因为爱着谷子,所以想到自己家里那对男女的风流事时,他更怀念和谷子在一起的时光,那熟悉的体香。当谷子向李南证明了自己的清白时,李南哭得那样伤心,是悔恨,更是自责,是自己的轻率放弃了心爱的女人。
  李南于家不幸,于爱难寻,特别是谷子和居桩私奔后,李南“疯了一样到处找”。半夜还幽魂一样地找。同样饥渴的下野地的女人在自家的男人整夜给庄稼浇水时,给了他安慰与满足,更增添了他的空虚。李南用动物的欲求刺激自己,得到了兽欲的满足,却造成了他精神的阳痿,心理的变异,在情感的漩涡里,他被动地接受现实,不敢真正去爱,以致留下了终身的遗憾。李南是柔弱的小人物,柔弱的性格决定了他在垦荒大潮中被离奇地淘汰。他是悲剧人物。
  谷子善良、多情又坚强。她因为在胡杨林的遭遇被李南疏远,当得知李南和场长的小姨子成了婚时,“谷子觉得这些阳光比冬天的冰还要冷,她觉得自己马上要冻僵了”。坐在大渠边,她柔肠寸断,这是多情的失恋者欲哭无泪的痛楚。
  谷子是坚强的。当老葛头向她讲述自己侥幸活命的经历时,她豁然开朗,“不会和任何人过不去了”。不会和李南过不去,也不会和自己过不去。她那样善良、多情,无论对于李南还是老葛头。她没有世俗的伦理束缚,大胆地追求自己的幸福。谷子是有血有肉,有欲有胆的生活在边地的女性形象,充满着人性的光辉。
  
  三、平凡的日常琐事,烘托了边地创业的悲壮美。
  
  下野地被开垦了,“一九四九年,新疆和平解放”。“一大批老兵来到这里”,“一开始的下野地,像一座大兵营,渐渐地变成了一个大农场”。(《序篇》)作者用平视的语句叙述了历史掌故,如同日常生活的琐事,也给人物的活动创设了时代背景。军人变成农垦者,人们不再用马刀、步枪作战,而是用坎土曼垦荒。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的下野地,没有寺庙,没有家族,没有祖传的家谱,有的是百家姓,五湖四海的方言,有我们熟悉的北方村庄和南方的村庄。
  但是,毕竟是西北边陲的下野地。自然条件恶劣,“三顿饭,顿顿要用柴火把饭煮熟,漫长如年的冬天要向柴火索取温暖”。(《柴火》)人们外出干活总忘不了带条麻绳,在可背的地方捆柴火,背野草。盛大的垦边运动的艰辛在作者的笔下,由拾柴火的细节可见一斑。
  人们和自然艰难的斗争也表现在垦荒者艰辛的劳作上。阿美“也干起了过去只有男人干的浇水的活,并且像个男人一样上夜班”。“扛了个坎土曼东掘西挖,这里堵缺口,那里放闸门,几乎一夜没停闲过。稻田粮食,终于熬不住了,像这只是坐下来歇一会儿,结果屁股一挨地,脑袋就随着挨到了田埂。太沉了,支不住了。”(《酒馆》)沉重的劳动磨掉了性别的差异,人们变成了劳动的机器,为了光荣的事业,为了生活,青春少女也尝尽劳动的繁重,男人就更不用说了,劳动的强度更大,劳动蕴含的意义更复杂。《序篇》里穿着黑衣修水库,天天拉土,修好了大坝又到别处去修水库的劳改犯。他们的遭遇让我们联想到全国大兴水利的时期,人们起早贪黑的情形,特别是举世闻名的红旗渠的修筑,那是充满激情的年代,具有艰辛创业的悲壮美。
  
  四、自然的情感生活,反映了边地人性的率真美。
  
  马克思在《188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里指出:“男女之间的关系是人与人之间最自然的关系。因此,这种关系可以表现出人的自然行为在任何程度上成为人的行为,或者,人的本质在任何程度上对人来说成了自然的本质。”(《188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73页)。在《骚动的下野地》里,人们的情感生活,朴实而自然,清新又不失个性。
  严酷的环境,繁重的劳动并没有减少人们对于生活的热爱。男欢女爱的精彩场面时时上演,纯真又不猥亵,亲切又自然。人们对待爱情是张扬又自由的,也免不掉失意和伤感。
  阿美是南方姑娘,下乡知青。在一次夜里浇水时,因过度劳累到在田埂上便睡着了。久经战场考验的场长被其青春的气息所诱惑,把持不住自己,粗野的动作惊醒了阿美,她本能地抗拒,逃往荒野深处。我们不必去指责场长的无理,毕竟边地成千上万的光棍汉备受着生理上的煎熬。当她准备以死了之时,由城里逃往戈壁滩的勤务员黄成救了她。共同的遭遇让两颗年轻的心紧紧连在一起,他们在狐狸洞里度过了让阿美永远无法忘却的三个月。黄成最终被抓走了,临行前,他嘱托哈萨克猎人艾克拜尔照料阿美。
  正直无私的猎人尽力照料着阿美:为生了小孩的阿美带去红糖、鸡、鱼、一罐罐奶子。“几乎每天都要来一趟,多是早晨太阳升出时人们听到马蹄声,而到了黄昏就奔向荒野深处,以至消失在远远的暮色里。”为了一面之缘的朋友的嘱托,猎人在阿美开的酒馆里充当保护神,惩处放肆的客人。阿美朝思暮想的黄成没有回来,阿美思念过度而情迷时,猎人理智地痛苦着。少妇需要安慰,生理的渴求无法满足,作为正常的男人何尝不希望去爱一个聪明美丽的女人?猎人是喜欢阿美的,但朋友的嘱托不能辜负,他决定去城里寻找黄成,小说最后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他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看出作者的价值观念:人有欲望,但人是不同于动物的。在阿美和艾克拜尔身上寄托了作者的理想。
  边地是独特的边地。人们是纯朴、坚毅又刚强的。在与自然的争斗中有过挫折,人们为了共同的目的聚在一起,他们的喜怒哀乐,希望与失意,沉沦与进取,亲切自然,融汇成边地特有的风土人情。一代一代的垦荒人,用汗水、青春甚至生命谱写了一曲曲美丽的乡土恋歌。乡土是美丽的,在于你去发现。
  谢祖德,男,教育硕士,现居武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