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3期
池莉小说语言的风格
作者：谢祖德
一、多用叙事性语言
池莉是一位很有个性的女作家，她把眼光聚集在武汉的市民阶层，尤其是以汉口花楼街为中心，辐射到周边的街区，叙写人们平凡的生活。从池莉的作品中可以发现，她极少用描述性语言，而钟情于叙写汉口的人文掌故，塑造汉口的当代精神。
我们知道汉口人文丰厚，尤其沿江一带很多地方值得人们去品味，由北向南依次有堤角（张公堤，张之洞领导人们修筑的拦水大坝），百步亭（全国人居示范社区），二七路（著名的二七工人运动发生地），江滩（大型休闲公园），武汉客运港，江汉关，步行街，龙王庙，汉正街，等等，都是响当当的地名，车来客往，商贾云集，每天都有故事发生。作家围绕武汉关周围的洞庭里，花楼街，记下了陆武桥、庄建非等的故事。他们的故事就是汉口的故事。
作者用常规的叙述手法，紧紧围绕主人翁身边的矛盾展开叙事，娓娓道来，“陆武桥原来是工人，变压器厂的车间主任，留职停薪承包居委会的餐馆”。五六年的时间，所创立的“标新立异”餐厅已经初具规模，雇佣了十多个农村青年打工。他是改革大潮中的弄潮儿。他的父亲陆尼古是江岸机务段的工人，母亲是纺织厂工人，都已退休。姐姐陆掌珠、妹妹陆武丽都下岗。恰逢此时，姐夫和姐姐闹离婚，在工厂上班的弟弟陆建设又到处招摇撞骗，他该如何解决这些问题呢？他妥善地处理好姐姐和姐夫刘板眼的关系。针对刘板眼年轻的情人丁曼的弱点，动之以情。“陆武桥说：我问丁曼，我说如果老刘的双腿废了你能照顾他一辈子吗？丁曼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不可能。我的理想和追求就是要快快乐乐地过一生。慢着！同样的问题我也问了我姐，我姐姐回答也毫不犹豫：我能！我心甘情愿服侍他一辈子，再苦再累也决不后悔。”作家通过人物的叙述，对比了不同年龄的女性的情感观，生活应该是生活。
在抓住陆建设行骗时，陆武桥遇上了宜欣，一位大学读书的研究生。美好的爱情就此开始，他们倾心畅谈，彼此走进对方的心里，又美丽地分手。作家叙写他们最后一次到大街上买菜的情形：“陆武桥揣着钱包，宜欣提一只竹菜篮，两人肩靠肩踏着满地梧桐黄叶走去菜市场。”“为了不被人挤散，他俩只好紧紧牵着手”，寥寥数语，点出这对情人的亲密关系，就像武汉市过日子的恋人一样。在《不谈爱情》里，作家写到庄建非和吉玲的情感经历。出身高知家庭的医生选择了花楼街的女孩，但身为教授的父母不愿接受这一事实，因为花楼街以前因灯红酒绿而闻名。庄建非冲破阻挠，娶了吉玲。却因着迷于球赛而冷落了有身孕的妻子，妻子离家出走，结局皆大欢喜：为了儿子能出国观摩心脏手术，庄建非的父母坐小车到吉玲的娘家看望亲家。小说意图告诉我们：生活中的许多无奈是可以坦诚相待的。
二、准确抓住对象最突出、最生动的特征，简洁地勾勒。
准确抓住对象最突出、最生动的特征，简洁地勾勒，以突出人物的形象性，是池莉小说语言的又一特点。《你以为你是谁》中，宜欣和陆武桥最后一天共同生活的场景，传神又简洁：“任何漂亮的色泽鲜艳的菜摊都会使宜欣停下来，她用手摸摸新鲜的小白菜或者水灵灵的白萝卜，问人家多少钱一斤，人家报了价之后，宜欣就说，哦，太贵了。”短简的语言，勾勒出一位生活中家庭妇女的形象。在介绍李老师的儿子时，作者写到“李浩淼是李老师的儿子，其长相综合了李老师尤汉荣夫妇的缺点：尖嘴猴腮，鬼头鬼脑，苍白发青的脸上拥有一双总是充血的小眼睛”。寥寥数语，刻画出李浩淼机灵鬼怪的特点。“陆建设肋下拄着双拐，穿着非常破的西装，一看而知是个有残疾的又还有点斯文的城市青年。李浩淼穿了一套从建筑工地偷来的服装，脸上抹了灰，夹只旧公文包，活象个发了财的民工小工头。”在叙述中，作家已经点出了人物的身份，勾勒出他们狼狈为奸，设套骗人的行头。被陆武桥抓住后，“陆建设突然拔出了一只手枪。乌黑的枪口所指之处，人们纷纷溃退，大几十号人在眨眼间顿作鸟兽散”。“陆建设的这一枪直射蓝天，但枪口里射出的不是子弹而是一线水柱，水柱在空中变成了五彩缤纷的肥皂泡，节日般绽开在大街的上空。”活脱脱写出陆建设的心虚，让人读来忍俊不禁。在《不谈爱情》中，庄建非是球迷，球迷在武汉一度很火爆，他“已确认自己与体育赛事之间有一种特殊的感应，赛场上总是龙腾虎跃，生机勃勃，健康壮美，毫无伪饰造作，充满激烈竞争，去掉了生活的平庸，集中搏击的智慧，实在是人生的浓缩”。武汉有深厚的体育基础。汉口有新华路体育场，汉阳有武汉体育中心，武昌有火车头足球俱乐部训练场。涌现出了诸如硚口的伏明霞，武汉体育学院的杨威、高凌、程菲等顶尖运动员。也无怪乎庄建非这样痴迷于体育赛事了。火辣的江城气温燃烧着人们的热情。作家在简短地叙述庄建非对体育的理解的同时，也抒发了自己对人生的感悟。
三、努力体现口头语与书面语的结合，写出生活的本色。
池莉对武汉话，特别是武汉方言非常熟悉，尤其在《你以为你是谁》中，用语体现了鲜明的地方性，保全了生活原有的本色，在《不谈爱情》中也有精彩的表现。
在《你以为你是谁》中，作家总体用语是书面的，但人物对话多用口语，表现了不同人物的特性。如“标新立异”餐馆的伙计名字叫“邋遢”，称星期六、星期天为“大礼拜”，陆武桥既称其母亲为“妈”，又叫她“老娘”，李浩淼称呼陆建设为“拐子”，而且在街上做笼子的时候，李浩淼操起了黄陂话：“我是个乡里人，他是城里人，我要是赢了他赖帐呢？城里人不管本事大不大都有本事欺负我们乡下人。”这方言读来让人亲切，因为黄陂人在汉口人数众多，作家信手拈来，刻画出一个民工工头想赌一把又有顾虑的心理，越发引人上当。即使骂人的话也带有明显的地域特征：陆建设骂他的大哥：“我日你妈日你姐妹”，骂受骗的人为“苕货们”，还有流行于人们口头的“你妈的个”。通俗的地方用语让读者感受到武汉市民的市民气。他们没有北京人的文雅，也没有上海人的柔和，人们常说“宁愿听上海人骂架，不愿听武汉人说话”。作家用个性化的语言将武汉人暴躁粗俗的性格表现出来。在《不谈爱情》里，吉玲赌气回娘家，庄建非到岳母家接她时，岳母的数落痛快淋漓：“热茶饭送到你手里，热铺盖等着你，没给过你冷脸，没臭过小姑，没咒过公婆，更没有偷人养汉子生私孩子！去访访，这花楼街半天边，哪有比我女儿更贤德的媳妇？你父母狗眼看人低，一千块钱就打发了她，到今日还不睬我这亲家。你更不得了，动手就打人摔杯子，半点心不放在她身上。布告出去街坊们听听，这事谁有理谁无理？我告诉你，你若要这段公案了结，去让你父母到我家来，咱们方方面面的人坐齐，把这道理摆平坦。自古来抬头嫁姑娘，低头接媳妇，我生前作了什么孽？把个好姑娘委屈成这模样！”一番话，口语书面语夹杂，间用一些俗语如“抬头嫁姑娘，低头接媳妇”，把一位花楼街精明强悍，口齿伶俐的妇女形象刻画了出来。生活就是如此，由多种人们组成的复杂社会。大武汉的特点就是庞杂、粗犷、火爆又不乏柔情。从池莉众多小说中的人物语言都可以窥见一斑。
参考书目：
《池莉作品集》人民文学出版社2007年3月第1版
佟岩《论方方、池莉小说创作中不同的价值取向》《连云港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01年9月第3期
谢祖德，中学语文教师，现为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中文教育硕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