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3期

《定风波》与道家美学思想

作者:李光明




  中国文学史上,有一些不可替代的人物,他们以某一方面的突出表现成为后世文人的典范,苏轼无疑是其中一位。文学上的极高造诣、艺术上的杰出才能和人格精神的洒脱磊落,使其倍受关注和喜爱。他是一本厚厚的书,用心翻阅便可从不同角度悟出七色斑斓的人生兴味。本文拟就通过他的《定风波》来解读他“清雅”的道家美学思想。
  此词作于元丰五年(1082),这年三月七日,苏轼等去沙湖相田,归途中遇雨,不巧雨具已先期拿走,“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不久,雨过天晴。这件生活中的小事触发了作者的文思,于是,一首脍炙人口的伟大词作便自此诞生了。此时,苏轼因“乌台诗案”被贬黄州已两年,对政治上的不幸遭遇,他并未一味地怨天尤人,而以他旷大的胸襟,随遇而安,豁达相待。此词就是借他在风雨中的处惊不乱,来表达这种旷达超脱的人生态度。这种态度从人生美学来看,即为一种“清雅”之境。所谓“清雅”,既是一种艺术境界,更是一种人生境界。《三国志·魏志·徐宣传》云:“清雅特立,不拘世俗。”钟嵘《诗品》卷下云:“希逸诗气候清雅,不逮于范袁。”中国古人“以清为美”、“以清比德”,讲求人格的高尚完美。在人生与文艺审美创作境界的营构中,则追求“清静闲雅”、“清高拔俗”。
  中国的哲人大多具有超凡脱俗的生活态度,显出一种“清雅”的风范。其中,道家哲人表现得最为突出。在道家无为中求至乐的审美追求中所达到超然独立、雅洁冲淡之境,也就是“清雅”之境。因此,我们常常把“清雅”作为道家美学思想最为突出的特征,而这种特征在苏轼的思想中也十分明显。
  清雅,其内涵有为人与为文两个层面,是一种生命格调,在社会生活与审美活动中的生动体现。在审美创作中,这种格调主要是创作主体的人格风范与生命精神在作品中的体现。苏轼是一个极具个性魅力、有创意、有正义感、旷达任性、独具卓见的人。林语堂曾说“苏东坡是一个不可救药的乐天派,一个伟大的人道主义者,一个百姓的朋友,一个大文豪,大书法家,创新的画家,造酒试验家,一个工程师,一个憎恨清教徒主义的人,一位瑜伽修行者,佛教徒,巨儒政治家,一个皇帝的秘书,酒仙,厚道的法官,一位在政治上专唱反调的人,一个月夜徘徊者,一个诗人,一个小丑。”林语堂的这段话虽然只是他自己对于苏轼的一种印象,但却也能明显看出苏轼的道家人生理想:自由旷达,无羁无束。而这一人生理想体现在作品中,则往往给人一种超尘拔俗、冲淡质朴的审美感受。《定风波》正是这类作品的典型代表。
  “清雅”范畴的形成与中国美学“以清比德”审美意识的促成分不开。在中国古代,“清雅”之“清”往往与“浊”相对,以表示清高、清介、清明、清醇、清远、清静、清幽的审美意趣与审美风范。从语意上看,“清”最早是用来表示水的纯净澄明、清洁莹澈。《说文·水部》云:“清,也,水之(貌)。”后来“清”则被引进美学思想中,用来形容人的品德、情操、志向的冰清玉洁、清逸出尘。这时,“清”便成为一种迥绝尘世的人格与人生审美境界。这种品质反映在作品中,就自然使作品形成一种清新自然、挥洒自如的特色。苏轼亦是如此。赵翼《瓯北诗话》卷五中云:“李诗如高云之游空,杜诗如乔岳之矗天,苏诗如流水之行地。”这既是说苏轼的诗就如流水一样自然而然,随体赋形,也是指其诗歌具有流水一般清雅品质。在中国,自古君子皆“乐水”,正是由于水似德、似仁、似义、似智、似勇、似正、似意、似善化;水之所以美,是由于其象征着人的各种高尚品德,从水的晶莹澄澈可以看到人自身的超世绝尘、冰清玉洁的操守。
  苏轼“清雅”的道家美学思想,还体现在其天人合一的宇宙意识之上。在《定风波》中,“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颇有这样一种情致。在这里,苏轼以人与自然的融合作为归宿从而形成一种人与自然万物和谐平等的氛围。他对风雨、竹林等外部世界的自然万物始终保持着一种精神上的自由,在人扫尽俗欲,但存高远的冰壶澄澈、水镜渊汀、清雅精澄、虚静空明的清远心境中,自然万物与人之间可以自由地认同,人能自由地俯仰、吐纳万物自然,,可以以清静、清明、高远之心去顾念万物,拥抱自然,跃身大化,实现与自然的合一、和宇宙的和谐,从而进入洒洒乎身心自适,荡荡乎深思飞扬,随云烟而缱绻,与流水而自逝的平淡清澄的境界。
  总之,《定风波》是在情、景、理中刻画人物性格,塑造人物形象并表现人物思想特征的。读完这首词,眼前就凸现出一位在风雨中吟啸徐行、对困境安之若素的形象,突出表现了诗人“清雅”的道家美学思想。
  李光明,教师,现居湖北监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