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3期
《林黛玉进贾府》中的“哭”
作者：李 旭
作者在写贾母之后，紧接着写“地下侍立”的王夫人等“当下”“无不”“掩面涕泣”的哭态。这里“当下”一词的运用突出强调了贾母一哭，王夫人等人一齐应和“掩面涕泣”的动作之快；“无不”一词强调了全部，生动揭示出“地下侍立之人”“掩面涕泣”动作的整齐划一。这一细节描写耐人寻味，发人深思，活现了此时的贾母无异于“哭”的交响乐曲演奏的总指挥，这是一幅充满讽刺意味的漫画，揭露并嘲讽了王夫人等人仰贾母鼻息行事的虚伪丑态。也从另一个侧面写出了贾母在贾府中至高无上的“老祖宗”的权威。
在这等级森严，人人各怀心态的贾府，此时，“地下侍立之人”对这个千里迢迢前来投亲、行将寄人篱下的弱女，又怎能一下子全部产生同情爱怜之情呢？在贾母号哭之际，对黛玉既无感情，又流不出眼泪的王夫人等人迫于老祖宗的权威，不得不跟着贾母转，于是只有“掩面涕泣”了，“掩面涕泣”这一动作，就是以假乱真而装哭的理想的欺骗手段了。有史以来，凡是有假有诈的，没有不遮遮掩掩的，“掩面”二字语约意深，力透纸背，入木三分地把王夫人等人装哭作戏，逢迎贾母的卑鄙用心赤裸裸地暴露在读者面前。读者从“地下侍立之人掩面涕泣”的这种又快又齐的装哭大合唱的丑恶表演的细节描写中，看清了王夫人等人对黛玉的虚情假意及冷酷无情的面目。
和“掩面涕泣”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是王熙凤的“用帕拭泪”的哭态。王熙凤用一张甜如浓蜜的笑嘴，在一派奉承黛玉，实则恭维贾母的花言巧语之后，迅速地由笑转哭，等贾母一笑，她又立刻“转悲为喜”，这种笑转哭，悲转喜，两种对立情感竟能如此地交替出现在一张脸上，这更活现了一个变色龙的典型形象。至此，作者也无情地揭露了王熙凤“用帕拭泪”背后的假和诈。一部《红楼梦》中无数事实告诉我们，此时如果从“凤辣子”那双“丹凤三角眼”中为这个孤苦的女孩子真有温柔的泪水流出并滴落到她那张“粉面含春”的脸上，这个“机关算尽”的人物就无须借助“帕”这一道具来演戏了。
有比较才有鉴别。细细品味，王熙凤的“用帕拭泪”和王夫人等人的“掩面涕泣”同是故作姿态装哭作戏，但“用帕拭泪”的动作不仅能起到“掩面涕泣”的作用，而且比“掩面”哭的效果更逼真，更精彩，好像真有泪需拭一般，因而更带有欺骗性。文中写到王熙凤一来，贾母就“笑”，再加上贾母对王熙凤“凤辣子”“泼皮破落户”之类的戏谑称谓，就是贾母对其逢场作戏、奉承、讨好、见风使舵的这种比王夫人等人略胜一筹的演技的“赞赏”。可见王熙凤在贾府敢于“放诞无礼”，最有杀罚决断大权的主要原因。和恭维黛玉的动机一样，王熙凤“用帕拭泪”的戏是演给贾母看的，所以读者在欣赏她这种高超演技的同时，也看到了“帕”后隐藏的虚伪、狡诈。
总之，作者通过对王熙凤和王夫人等人逢迎讨好贾母而“用帕拭泪”和“掩面涕泣”的演技的描写，用嘲讽的笔触、鄙视的态度，无情地撕开了贾府这豪门望族，人与人之间的虚假画皮；同时为后文写他们联合起来残酷折磨、摧残、迫害黛玉埋下伏笔。在一定程度上，预示了进贾府地黛玉，此时跨进的决非幸福的门槛。事实上，这个“花柳繁荣之地，温柔富贵之乡”已为她拉开了那“风刀霜剑严相逼”的爱情悲剧的序幕。妙哉！奇哉！“掩面涕泣”“用帕拭泪”。
李旭，教师，现居广东惠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