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刘禹锡《陋室铭》的艺术特质

作者:胡 彦




  刘禹锡是我国唐代著名诗人、哲学家,他的《陋室铭》是一篇脍炙人口、流传百代的佳作,全文虽只有短短的八十一个字,却语言凝练、构思别致、音韵和谐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深受后人推崇。
  就“铭”这种古代文体,是刻于石碑或器物,用来称述功德或表示鉴戒,一般的铭辞因为目的在于使人知所警戒,所以往往只提观点,不作论证;本文则夹叙夹议,不但有观点,有论证,而且在论证过程中还简要而生动地描述了这间陋室内外的情景。以全文看,本文的主旨是“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这个主旨,作者在开篇处并没有点明,而是暗运斧斤,徐徐道出。文章先用一组形式匀齐的排句作为铺垫:“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是陪衬主旨的第一层;“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是陪衬主旨的第二层。有了这两层有力的铺垫,然后再引出揭示主旨的第三层——“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文章用山和水比附室,用不高和不深比附陋,用仙和龙比附主人,用名和灵比附德馨。这种“旁起”的写法,使文章有波澜,有曲折,曲尽引人入胜之妙。
  接下去,文章正面描述与陋室有关的情况。“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写陋室的景色。满阶苔痕,一院苔痕,一院青草,环境幽静清雅。这除了表明作者一切任其自然、恬适自得的心境之外,还说明作者不愿广为交游,前来造访的人不多。值得提出的是,这里的“上”字和“入”字,用得非常传神。有了这两个字,便成静景活写,显得既有精神,又有情味,从中流露出作者对陋室周围景色的喜爱之情。“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写陋室的人物。前一句是实写,后一句是虚写。鸿儒来访,与鸿儒谈笑,可以想见作者的身份。这两句在于衬托主人的德才兼备,表明主人高雅脱俗的情怀。“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写主人在陋室中的活动。“可以调素琴,阅金经”,用的是散行句式,是从正面说的;“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用的是骈俪句式,是从反面说的。骈散句之中,又有呼应,有对照,“可以调素琴”与“无丝竹之乱耳”相呼应,相对照;“阅金经”与“无案牍之劳形”相响应,相对照。一正一反,虚实相生,相映成趣,行文的缜密,从这里可以看出。以上所写的陋室之景,陋室之人,陋室之事,目的在于表明“惟吾德馨”,正因为陋室的主人道德高尚,声名远播,才见出陋室不陋。
  行文至此,意思似乎已经基本写尽。然而才华横溢的作者并不感到满足,他还要向纵深方面开拓、生发,于是又写出“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二句。“诸葛庐”,遗址在今湖北省襄樊市西,是三国时期政治家、军事家诸葛亮隐居时所住的草庐。“子云亭”,遗址在今成都少城西南,指西汉文学家、哲学家兼语言学家扬雄住过的“扬子宅”,也称草玄堂。文章为了押韵,所以不说扬子宅或草玄堂,而说“子云亭”。子云是扬雄的字。这两句,作者采用类比的手法,以历史上两个知名人物的名室和自己的陋室作比,意思是说,南阳诸葛庐和西蜀子云亭也都是陋室,由于它们的主人品德高尚,因而陋室不陋;那么自己的陋室难道不是如此吗!有了这一层意思,便丰富了文章的内容,加重了主题的分量,使作品又多了一层波澜。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以正衬发端,用有仙之山,有龙之水比喻陋室,如溪流直下,十分自然地引出正题:颂扬陋室。这样写有虚有实,明丽天然。陋室生辉的光点不是别的,而是“惟吾德馨”,因其德行美好,虽陋室而不陋。再加以绿苔、青草、素琴、金经这些富于色彩美的点染,真是光照人眼,别有洞天。经过一番环境描写,交友的叙述,志趣的抒发,待到篇末,以诸葛、扬雄自况,这又是一个有力的陪笔,把作者高洁的志行和安贫乐道的意趣表达得淋漓尽致。前有古人,后有来者,难道这样的陋室还不该铭文以志之吗?以陪笔开头,又以陪笔收尾,前者为了引入,后者为了点睛,寥寥81字浑然一体,把大千世界凝聚在一颗晶莹的水滴里,不是“鸿儒”,绝难办到。《唐音癸签》赞誉刘禹锡的仿乐府小章里“开朗流畅,含思宛转”,他的散文也同样当之而无愧。
  全文的最后一句:孔子云:“何陋之有?”孔子这句话出自《论语·子罕》,原文是“子欲居九夷。或曰:‘陋,如之何?’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我们知道,自汉武帝刘彻“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各朝代多把孔子创立的儒学奉为至高无上的经典,把孔子的言论视为金科玉律。因此,当时写文章引用孔子的话,便格外具有号召力。本文以孔子的话作结,是为了“援古以自重”,用来突出君子居之、陋室不陋的主旨。不过,作者有意不引“君子居之”四个字,只引“何陋之有”,而把“君子居之”这层意思暗含其中。这样写,不露痕迹,颇有余味。
  《陋室铭》一文的思想内容比较复杂,既有积极的一面,也有消极的一面。文章中所表现的作者重视修身养性,强调洁身自好,不羡慕富贵荣华,不追求物质享受,都是有进步意义的。今天,也有一定的借鉴价值。但是,本文所表现的自命清高、与人无患、与世无争的消极情调,却和我们的时代精神格格不入。这也正是作者历史的和阶级的局限在作品中的反映。
  《陋室铭》是一篇仅有八十一个字的短文,它的立意、布局、语言都很有特点。
  从立意来看,本文虽然是为陋室作铭,但没有直接描述陋室如何简陋,而是采取因人及物的手法,从其它几方面加以映衬,因而感到新颖脱俗,不落窠臼。
  从布局来看,本文是用议论的笔墨开篇,以双重比喻起兴,作为蓄势,来揭示主旨;主旨一经点出,便层层扣紧,先用衬托的手法,再用列举史实和引用古语的写法,逐步加深主旨,句句坐实主旨,使得全篇首尾响应,统体浑成。
  总之,《陋室铭》篇幅短小,内容精粹,情味隽永,不愧是出自大作家刘禹锡之手的百读不厌的佳作。
  从主题看,《陋室铭》是通过对居室的描绘,极力形容陋室不陋,《陋室铭》一文表现了作者不与世俗同流合污,洁身自好,不慕名利的生活态度。表达了作者高洁傲岸的节操,流露出作者安贫乐道的隐逸情趣。
  从立意看,《陋室铭》以衬托手法托物言志,并以反向立意的方式,只字不提陋室之“陋”,只写陋室“不陋”的一面,而“不陋”是因为“德馨”,从而自然地达到了抒怀的目的。
  本文通过简要而生动地描述“陋室”内外的情景和分析证明“陋室不陋”的原因,表达了作者安贫乐道的生活情趣和高洁傲岸的道德情操。
  全文八十一字,可说是字字写陋,又字字透着不陋。开篇十六字,为全文写不陋奠定了基调。“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从表面看来,“仙”与“龙”是为山、水增色彩,实则是喻陋室之主。陋室主人身居陋室,而精神思想却那般富有充实:“鸿儒”、“金经”、“素琴”,不单从交往、学习、愉悦几方面描写出陋室之主追求之不陋,就是“鸿、金、素”三字内涵之丰富,也是与陋无缘的。正如他自己所言“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用芬芳四溢的香气形容其高尚的思想品德,这就突出了陋室之主追求的不是功名利禄(无案牍之劳形),也不是荣华富贵(无丝竹之乱耳),而是心之洁,趣之雅,德之馨。作者将其陋室比作“诸葛庐”、“子云亭”,我们说这不但不过分,更突出了陋室主人“安贫乐道”之心,所以说“何陋之有”。
  不仅追求之高雅,精神之富有,使人感受的是陋室不陋,就是直接描写陋室的词句“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也让人体会不到一点“陋”意,给人更多的则是郁郁葱葱的青草掩映下的小屋,充满了勃勃生机。真是陋室不陋。
  从表达方式看,《陋室铭》聚描写、抒情、议论于一体。通过具体描写“陋室”恬静、雅致的环境和主人高雅的风度来表述自己高洁隐逸的情怀。
  《陋室铭》的写作技法运用繁杂,在区区八十一字内运用了对比,白描,隐寓,用典,借代等手法,而且压韵,韵律感极强,读来金石掷地又自然流畅,一曲既终,犹余音绕梁,让人回味无穷。
  从句式看,《陋室铭》以骈句为主,句式整齐、节奏分明、音韵和谐,给人一种视觉上的齐整之美。但《陋室铭》中“何陋之有”又是散句。所以句式上《陋室铭》是骈散结合,使文章节奏明快、语言错落有致,读来抑扬顿挫,和谐悦耳,在听觉上给人音乐的美感。同时,文章又重在五言,间以四言、六言,因而句式参差,文章一韵到底。
  从线索看,《陋室铭》以“惟吾德馨”的立意贯穿全文的始终:开头引出“惟吾德馨”,而后又以居室环境、往来人物和日常生活表述“惟吾德馨”,最后又以“诸葛庐”,“子云亭”的“何陋之有”映衬“惟吾德馨”。这都是作者的主观感受。
  文章借助陋室说理,以抒情的笔调表明作者高洁的品格,事中见理,景中显情,诚可谓“情因景而显,景因情而生”。这样就把作者的闲情逸事,居室美景写得含蓄生动而意韵悠远。
  文章巧于用典。如借“诸葛庐”、“子云亭”以自况,且引孔子之语——“何陋之有?”说明陋室“不陋”,从而增强了文章说理的可信性和说服力。
  可以说,作者在文中不是以“君子”自我标榜,而是以君子的敬德修业律己,表现为一种对人生失意与仕途坎坷的超然豁达和乐观开朗的人生态度。惟其如此,我们与其视其为一篇阐述陋室“不陋”的散文,倒不如说这是一首赞颂陋室以显主人淡泊高雅之生活情趣的抒情诗。
  胡彦,教师,现居贵州桐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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