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7期

对小说《药》里一幅彩图的几点浅见

作者:陈 刚




  新一轮的高中语文第四册课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6年6月第二版)中,第一课便选了鲁迅的小说《药》。小说以清末资产阶级民主革命家秋瑾为原型,塑造了革命者夏瑜的形象。作者特意在夏瑜的坟上“平空添上一个花环”,“聊以慰藉那在寂寞里奔驰的勇士”(《呐喊》自序)。
  小说的结局描写了夏瑜的母亲夏四奶奶和华小栓的母亲华大妈两位母亲各自为自己的儿子来上坟时,在坟场上共同上演的一幕华夏悲剧。
  夏四奶奶上完坟后,发现了坟上的异样。华大妈过来劝慰她,顺着她的指头“再往上仔细看时,却不觉也吃了一惊;——分明有一圈红白的花,围着那尖圆的坟顶。”
  课本扉页上的第一幅彩图,便是《分明有一圈红白的花》。但画面却有几处和小说中的情景不相吻合。
  首先,坟场在西关外,“中间歪歪斜斜一条细路,是贪走便道的人,用鞋底造成的,但却成了自然的界限。路的左边,都埋着死刑和瘐毙的人,右边是穷人的丛冢”。
  若以西关为立足点,视角的指向为坟场,那么夏瑜的坟就应该在小路的南边(左边);但彩图中,被处以死刑的夏瑜的坟却在小路的右边(北边)。小说中,华大妈“天明未久”就到了坟场。树枝间,有一轮朝霞掩映里的太阳,虽然不甚分明,倒也辨得出来。由此可以断定,作者的立足点在坟场,视角是面向西关,这跟小说中的描绘恰恰相反;但在图中“靠着城墙根”的坟场上顺着小路的方向却看不到半截城墙。这说明画的构图和小说的描绘并不一致。
  小说中,夏瑜曾对管牢的红眼睛阿义说:“这大清的天下是我们大家的。”他正是为“我们大家”而死;华小栓吃了蘸有夏瑜鲜血的馒头,仍未免一死。一个重于泰山,一个轻于鸿毛。作者也正有这一点考虑,才有意让两人的坟在小路的两边并排着,就像处在同一个坐标上;也才有意给夏瑜的坟上添一个花环。而画面上只有夏瑜的坟,却没有让小栓并排着来陪上一陪,衬上一衬,未免缺憾。
  夏瑜虽然倒下了,躺在坟里,但他的形象是高大的,这坟便应该是画面的主体,位于两位老母亲的前面。但这两位愚昧不觉悟的老母亲高大的形象,还未被面前孤坟上的一抔黄土遮没小腿,只需低头,一眼就能看到坟顶的花环,怎么可能“再往上仔细看”时才发现?
  至于坟上的花环,作者的确强调:“他们的眼睛都已老花多年了,但望这红白的花,却还能明白看见。”于是彩图上便有一圈非常鲜艳的红白相间的花。其实,画家要突出它,倒也无可厚非,只不过事实并非如此。
  作者所说的眼睛“老花”其实并未十分老花,花环“分明”其实也并不十分分明,就像说某人“著名”其实常常因为并不著名一样。两位“老眼昏花”的老奶奶,在“埋到层层叠叠,宛然阔人家里祝寿时候的馒头”的坟场上,也并没有找不到儿子的坟。夏四奶奶是在上完坟后,“徘徊观望了一回”才发现“分明有一圈红白的花”;华大妈也是在她的指点下“再往上仔细看”时才发现的。再说,在这“分外寒冷”的清明时节,坟场上也“只有不怕冷的几点青白小花,零星开着”,百花恐怕也还未争奇斗艳,哪能这样分明,这么鲜艳呢?作者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强调这是人为的花环,而不是自然长出来的。而画家所画,就未免有些太整齐、太精神、太分明了。
  画的上方,是“一株没有叶的树”,坟地上也是“枯草支支直立”;此时,“杨柳才吐出半粒米大的新芽”。但在夏瑜的坟后,却分明挺立着几株茁壮的小树,似乎是几棵小白杨,在料峭的春寒中,显出“千磨万击还坚劲”的不屈。或许有特殊的象征意义吧!但就画面整体所表现的时令而言,难言和谐。
  中国传统的山水画尚写意,而人物画尚写实。这幅画显然是写实,但与小说中传达的实际信息有太多的不相符。
  陈刚,教师,现居甘肃武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