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8期

阮籍嵇康的儒家思想

作者:孙晓峰




  阮籍字嗣宗,陈留尉氏人。《三国志·魏志·王粲传》说:“才藻艳逸,而倜傥放荡,行己寡欲,以庄、周为模则。官至步兵校尉。”故世人又称其阮步兵。阮籍喜好饮酒,借以避事,为求得自保,闭口缄言。心中郁闷,便驾马车,狂奔至路之尽头,放声大哭,泪尽返还,仿若无事,世人皆称其狂。
  嵇康字叔夜,谯国至人,魏晋之际著名文学家、哲学家、音乐家。他少年而孤贫,博览群书,长好老庄,史称“有奇才,远迈而不群”。曾任中散大夫,故世称“嵇中散”。嵇康为魏宗室女婿,处于曹魏与司马氏争权夺势的斗争旋涡之中,又不与司马氏合作,后被诬杀害。
  以阮籍、嵇康为代表的竹林七贤都是身处黑暗官场、嗅着血腥,惶恐度日的正直文人,为了自保,他们敢怒不敢言远离政治,较之前代的邺下文人集团,他们与统治集团关系要疏远的多。表面上看来阮籍、嵇康行为放浪,不遵礼法,任意而为,但对他们的思想的判断一定要注意到心与迹的不同,任意而为只是迹,那么心呢?对于阮籍的心鲁迅先生曾做过这样的点评:“其实不过是态度,至于他们的本心,恐怕倒是相信礼教,当作宝贝,比曹操、司马懿们要迂执的多。”鲁迅先生的意见,无疑是正确的,是经过科学的分析得出的结论。阮籍的儒家思想是有他自己的发展轨迹的而不是一成不变的。究其实质是先期以儒家思想为主导,后期由于政治逼迫,他混乱迹于老、庄,借以掩盖心向儒学的实质。从以下几个方面能够得出以上结论:
  一、从少年的志向上看,阮籍之父曾是曹操的幕僚,且常是曹丕、曹植兄弟的座上客,把酒吟诗,以诗会友,成为以曹氏兄弟为首的邺下文人集团的一员重将,造就了我国文学史上光辉灿烂的建安文学。虽然其在阮籍三岁时便去世了,但看得出对阮氏家族影响至深的却主要是儒家思想,阮籍在《咏怀诗》其十五中说:“昔年十四五,志尚好《书》、《诗》。被褐怀珠玉,颜、闵相与期。”孔子说:“吾十有五而志于学。”《论语·先进篇》曰:“德行: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阮籍在这句诗中用了两个典故,说明少年时志在《诗》、《书》,且以孔子有高尚德行的弟子自勉。正说明了他少年本有济世之志。
  二、从功名观上看,对于功名的看法道家和儒家有着本质的不同,儒家主张积极入世,而道家主张出世、远离凡尘俗世,可见二家之观点是针锋相对的。阮籍对功名荣辱的看法,从本质上讲是儒家的观点。《咏怀诗》其七十五说:“岂为明哲士?妖蛊谄媚生。轻薄在一时,安知百世名!”可见他鄙视一时的轻薄而羡慕百世功名。也正是诗中有这样立功立名的志向,当世事不可为时,他才与酒为伴,但心中常常被痛苦占据,“穷途而哭”正是这种心情的表现。
  三、从忠孝思想上看,“忠”和“孝”是属于儒家的思想道德范畴,阮籍在思想上还是恪守儒家这个道德准则的。据史料记载,阮籍在听闻其母过世时,吐血数升,虽然在母丧过程中曾饮酒、食肉,但这只是表面现象,是对司马氏所提倡的伪善的礼教的一种不合作的态度,吐血数升才是他的本心。这看来阮籍从本质上来说仍是儒学的信奉者,庄、老只是他借以避世的手段。嵇康对儒学又是怎么看的呢?嵇康提出了“越名教而任自然”,对儒家的经学教育进行了最彻底的批判。
  嵇康对儒学教育的批判是深刻的。首先,他从教育的起源批判了经学教育的必然性。他说,在远古洪荒之时,没有“仁义”、“名分”、“六经”之类的东西,后因统治者的需要,才“造立仁义,以婴其心。”可见经学教育并非有的,而是应历史的需要产生的,是统治者用来束缚人民的思想和行为的工具。
  其次,嵇康从人的本性上批判了经学教育。他认为人们之所以苦读经书,目的是“学以致荣,计而后学”,看似自然,但却违反了人性,六经主张人们的言谈举止都要拘于礼节,而真正自然的人性是自由发展的不需要各种条条框框约束,因而经学教育使人性扭曲,违背了自然的人性。
  再次,嵇康还从教育的功能上批判了经学教育。以六经为标准,主旨思想以“仁义”为主,顺应这种思想就会富贵荣华,背逆而行则无出路而言,被这种思想教育出来的人只是一些追求名利的人,嵇康对经学教育的批判可谓淋漓尽致,主要是由于嵇康身处动乱朝野之中,耳闻目睹倡导儒学的司马氏对曹氏集团大开杀戒,故看清了儒家思想的真面目,痛心疾首。
  阮籍与嵇康对儒学认识的不同导致了政治观的不同。阮籍对儒学虽有褒有贬,但褒大贬小。表现在政治观点上,他虽然对统治者极度不满,但敢怒不敢言,司马氏想与他联姻,娶他的女儿那天他喝得大醉,久久不醒,故事过也不曾受到司马氏的迫害;他虽然行为不羁,但却一世在朝为官;虽对统治者不满有心隐匿,却迫于性命之忧,一生未得如愿。这所有的一切,都看得出阮籍在政治上一直采取一种柔软的政治手段,不与大权在握的统治集团发生正面冲突。
  而嵇康则不然,他有明确的政治倾向。嵇康一生与曹魏集团是紧密相连的,嵇康妻沛穆王曹纬之女,与魏宗室联姻,历官郎中,拜中散大夫,仕途亨通。但是曹魏集团在与司马氏斗争中以失败而告终。对于司马懿发动的高平陵事件,嵇康心中十分不平,据史载田丘俭造反,嵇康也起兵响应。嵇康得罪司马氏集团不止这一件事,最使司马氏所不能容忍的有两件事:一是不为其所用。山涛依附司马氏集团后,力荐嵇康,他不但没有答应还写下了著名的《与山巨源绝交书》;二是对司马氏的猛烈抨击。在《与山巨源绝交书》中他“因自说不堪流俗,而非薄汤武”。这两方面使司马氏对嵇康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后快,于是借吕安案而杀之,罪名为“言论放荡,非毁曲谟”。临刑前,太学生数千人为他请命,终未获准。嵇康索琴弹一曲《广陵散》,从容就义,时年40岁。嵇康与统治阶级之间的矛盾是尖锐的、不可调和的。
  人说时世造英雄,依我愚见,纵观五千年间,在文学史上留有名姓之文人墨客不也都是依时傍世而生吗?阮籍、嵇康纵有不同的儒学思想,但最终二人面对时世,也只能一同把酒吟诗,空余济世之才,连鲁迅先生都不禁这样说他们的文章“刚开了头,又煞了尾”。到了晋末,长期的社会动乱、改朝换代,人们看多了,更看腻了。讨厌官场,向往田园,成为士人们的一种普遍心理,于是产生了陶渊明那样的田园诗人,向往归田“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出现了桃花源那样的世外仙境,充分的反映了人们对和平的渴望和追求。也许没有阮籍与嵇康将文学领入浪漫主义的世界里,就没有“桃花源”的诞生。更也许桃花源就是阮籍、嵇康心灵的最佳归宿。
  
  孙晓峰,教师,现居黑龙江七台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