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9期

伍尔夫女性主义诗学初探

作者:陶 琼




  英国文学不仅在西方文学史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英国更是一个有着深厚的女性创作传统的国家。曾出现了一大批优秀的女作家,如范妮·伯尼、勃朗特姐妹、简·奥斯丁、米特福德、盖斯凯尔夫人、乔治·爱略特等,这其中便包括被称作“20世纪唯一的一个被个个派别的评论家严肃对待的英国女性作家”弗吉尼亚·伍尔夫(Vriginia Woolf,1882-1941),她是女性主义文学承上启下的标志性人物,也可以说是英国,乃至于世界文学史上最早一位对女性问题进行全面系统地思考、探讨的女性作家。
  
  一
  
  弗吉尼亚·伍尔夫,1882年1月25日生于伦敦的文学世家。父亲莱斯利·斯蒂芬是《国家名人传记大辞典》和《康希尔杂志》的编者,写过许多评论、传记和哲学文章,交往的都是文学界、学术界名流。她自幼深受这种环境和父亲的熏陶,熟悉这些生活优裕又富有文化教养的名流和他们的生活方式。这些也深深影响了她的精神世界,成为她所撰写的作品的主要内容。1912年弗吉尼亚和伦纳德·伍尔夫结婚,1917年夫妻成立著名的“霍加斯出版社”。作为女权运动者,弗吉尼亚竭力为妇女争取选举权、教育权、自己单独有一间房屋的权利等。第二次世界大战波及英国后,她情绪不安,住所也遭到轰炸。1941年3月28日在离家不远的乌斯河投水自尽。
  伍尔夫之前的西方诗学是没有性别的,更确切地说,它只为男性及男性思维方式、价值观念所统治,听不到女性的声音,也看不到女性真实的形象,诗学中女性只是因男性而存在。为了改变这种情况,伍尔夫第一个将女性主义思想全面引入诗学,要求女性“成为自己”,通过女性写作来实现女性自身的价值。伍尔夫的女性主义诗学思想之所以具有鲜明的特性,有主客观两方面的原因。从客观上看,当时英国女权运动发展的现实,使她认识到女性的解放,不能只停留在社会、政治层面,还应该从内部的精神世界重建女性主体,内外两方面必须整体地、全面地进行。从主观上看,伍尔夫作为一个女性作家,其身分和经验也使她整体地思考女性主义诗学的各个问题。同时,她的世界观、人生观也决定了她的态度。伍尔夫的作品虽然大量反映了社会冲突和两性间的紧张,但最重要的主题却是和谐:社会的和谐、两性的和谐、内心的和谐。世界的和谐是她最大的理想,她最终也因无法达到这种和谐而投水自杀。
  
  二
  
  最能集中反映伍尔夫女性主义思想的重要文本是她的代表作《一间自己的房间》,这篇作品成为研究伍尔夫女性主义思想绕不开的一个坐标,而“拥有一间自己的房间”几乎成为女性主义者的一句口号。伍尔夫确实反复向我们强调了物质基础对于一个女性从事精神创造的重要性。妇女经济地位的提高确实是伍尔夫重点关注的,伍尔夫也认识到这是女性争取自己存在价值的第一步。但如果仅仅停留在这一点上,伍尔夫就谈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创新和超越。伍尔夫的意义和价值还在于她在竭力为女性的精神存在拓展空间,努力挖掘被男人所遮蔽、被社会所忽略对女性精神世界的塑造。她提出了仅做“房间里的天使”是不够的,女性要想使自己在人格上、在看待世界的眼光上有所突破、有所超越,就必须扩大自己的生活空间,丰富自己的阅历和经验。在伍尔夫看来,传统的女作家包括简·奥斯丁、勃朗特姐妹、乔治·爱略特等,因为受到生活经历的局限,导致她们创作题材的狭窄。所以伍尔夫认为女性应该走出封闭狭小的个人世界,步入广阔丰富的社会生活领域,不仅关心家庭、家庭成员和个人的情感生活,更为重要的是要体验社会、政治乃至世界的各个方面。伍尔夫自己也身体力行,她的文学创作和理论创作在涉及的社会面上都非常广泛,她对战争、政治、经济、文化等各个方面均有涉及。从伍尔夫的女性主义理论我们可以看出,她的可贵之处就在于她提出女性意识的重建更多地是从女性自身的角度出发,把问题焦点和解决问题的主动权交还给了女性自身。这样也就使得女性问题的解决方案不再单纯是抗争和索求,更包括了建设和重构。伍尔夫明确提出女性价值的体现不仅有赖于男人的恩赐,还更多地依赖于自身素质的提高,将女性争取自己生存空间的诉求从纯粹的物质层面上升到了一个更高的精神层面。
  伍尔夫将女性主义思想体现和贯穿在她的创造实践中,针对由男性掌握话语权写就的文学史上塑造的经典意义上的女性形象、女性的命运、女性的历史地位、进行了种种澄清和描述,也就对她心目中理想女性的性格气质进行了勾勒。伍尔夫认为传统的小说或者戏剧里的女性形象都是特别的,她们不是美到极致,就是丑得要命;不是好到无以复加,就是堕落不堪。这种将女性天使化或者妖魔化的女性形象,实际上是男性社会歪曲女性的一个例证。更为可悲的是,男权社会的女性观反过来又影响到女性对自身的看法和对自身的定位,导致女性自我认同能力的低下和自我意识的丧失。她们自愿扮演“房间里的天使”,甚至自觉地以男性的性别标准来要求自己的姐妹。因此伍尔夫从多方面入手提出了女性意识的重建问题。她把文学创作看成是女性寻求自我解放和自我实现的一条重要途径。
  
  三
  
  伍尔夫在她在小说创作中常以女性为中心,如《远航》中的女主人公雷切尔和《夜与日》的女主人公凯瑟琳,她们不愿意成为传统观念中的淑女,不愿顺从父亲的意愿;《夜与日》中的玛丽更是直接走出房间,投身自己的事业,是一个自尊自强的女性形象。作者还以自己为原型塑造了《到灯塔去》中莉丽·布里斯科这个女画家的形象。我们从莉丽的心路历程上能看到伍尔夫的女性主义文学观念的反映。首先莉丽的创作遇到了来自男性的排斥和压抑。自古以来,男性一直理所当然地认为文学艺术是他们的领地。19世纪的美国作家纳撒尼尔·霍桑就认为女人根本不会写作,她们进入文学领域不仅是一种不幸,而且是一种罪过。现在的女性却要走出家门,在各个领域和他们平分秋色,这是他们所不能容忍的。当莉丽拿起画笔,以拉姆齐先生为代表的男性势力就向她袭来。伍尔夫回忆自己的写作时也这样说父亲的影响:“今天是父亲的生日。他要是在世的话,就96岁了,……不过幸运的是没有。要是那样他生命就会扼杀我的生命。会发生什么事呢?没有写作,没有作品一不可想象。”传统型的妇女也是这种女性不如男性的代表。伍尔夫把她们称为“房子里的天使”,她说“维多利亚女王统治的最后几年——每间房子里都有它的天使”。如作家笔下对她丈夫无限顺从的拉姆齐夫人。
  
  四
  
  伍尔夫女性主义思想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就是“双性同体”这个概念。这个并不是始于伍尔夫,而是一个古老的理想。古希腊时期的哲学家苏格拉底就认为,只有男女两性差别消失,最初的精神实质才能重新获得。这样一种双性同体、半雄半雌的头脑的设想,伍尔夫说她自己是从柯勒律治那里借鉴来的。其实弗洛伊德在本世纪初也从生理、心理的角度提出过类似的思想。但站在女性的立场上,将双性同体作为文学创作的思维机制,作为文学批评的一般标准,还是从伍尔夫开始的。伍尔夫双性同体、半雄半雌的头脑的这种设想,一方面表达了她对心目中和谐人性的独特感受,另一方面也是从艺术创造的角度说明如何去克服性别偏见,达到一个理想创作境界的独特途径。她认为“如果头脑里没有这种男女两性的混合,理智似乎就太占绝对优势,脑子的别种官能就会变硬,不能生产。”在她看来:“诗应该有母亲也应该有父亲”,那种“纯粹的,自逞的男性气概”的诗是一个可怕的“小怪胎”。因此,“任何人若想写作而想到自己的性别就无救了。”双性同体诗学(an androgynist poetics)后来一直是女性主义批评十分关注的问题。
  弗吉尼亚·伍尔夫是西方女性主义的先驱,是女性文学的杰出代表,她不仅指出必要的物质基础是女性进行文学创造的必备条件,同时深刻地揭示了重建女性文学传统的紧迫性。她还有别于其他的女权主义者,完全将男性置于敌对的立场,借用“双性同体”这个概念来表达希望两性和谐发展的愿望,对后世的女性主义批评有着积极的启迪作用。
  
  参考文献:
  弗吉尼亚·伍尔夫《一间自己的房间》北京:三联书店,1989
  《论小说与小说家》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6
  苏珊·爱莉丝·瓦特金斯:《女性主义》,广州出版社,1998
  王政:《女性的崛起—当代美国的女权运动》,当代中国出版社,1995
  
  陶琼,女,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