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9期
孤寂中，请让我想起你
作者：张晓彤
妈妈，此时，在遥远的家乡，你正在做什么？
一定是在田间吧！正午的阳光，毒辣辣地射在背上，烤得人透不过气来。干涸的土地，蘸着人豆大的汗滴，贪婪地滋润着自己干裂的嘴唇。是散晌的时候了，周围人影稀少，甚至连风也没有，即使有，也是气若游丝地携来一股远方的热气。水壶早已干了吧，妈妈，你为什么还不回家？我知道，农忙的时候，你一向是一天只吃两顿饭的，可是，在这样的日头底下，你熬得住吗！村里的炊烟歇了好一会儿了。现在，乡亲们大概都已聚在村口、门前的柳树下唠起嗑了吧。正午已经过了，可阳光正是最毒辣的时候。妈妈，你该回去了。绕到地南头，沿着那条蜿蜒的小道，回家吧。走这条路不用经过村口，虽然没有树荫，却可以避开树下乡亲们的目光或询问，不必引发他们善意的感慨。
……
时间过得真慢，妈妈。在这个幽暗的角落，孤寂封闭了我的嘴唇，沉默是我唯一的状态。我一下一下，机械地擦拭这布落的灰尘，为了补贴生活，我得擦下去，擦下去。多少时候，我感到沉重与自卑，因为贫穷。而同时，我又感到富有与满足，只因贫穷中，我还有你，妈妈。
我知道，你不会在家呆的太久。太阳刚刚收了它的淫威，而你，又该下地了。
慢点，快看呢妈妈，天空中有几片薄薄的乌云，虽然遮住了太阳的炙热，那却是有雨的迹象啊！难道，即使这，也不能阻止你吗？你顺手扯起一块塑料布，踏着地面上午后的余温，上路了。是的，连云也不能阻止你！你不假思索地走向田间，因为在那片开阔的土地上，有你沉甸甸的希望呵。
棉花苗已经长得好高了。被阳光打蔫了的叶子，在微风中舒展开来，墨绿墨绿的一片，泻一地勃勃的生机。你放眼远望，如同一个含辛茹苦的母亲，望着自己健康可爱的孩子，疲倦的眼神里，写满无言的满足与欣喜。弯下腰，你开始用那双粗糙的手，充满爱意的抚摸它们，一棵一棵，耐心而慈祥。没有人比你更知道，那一个个水灵灵的棉桃里，到底孕育着什么。它们在你的眼中逐渐长大，长大，终于在秋风里绽开，与你爬满皱纹的脸一起绽放出灿灿的笑容，绽放出一地白花花的希望。倏而，又都变成白白的米饭，盛在你孩子的碗里，变成飘着墨香的书本，捧在我的手中。这时，你的目光也变得厚重起来。
妈妈，我懂了。
还记得吗，曾经，在你与父亲的一次拌嘴过后，面对心碎的你，我忍不住说出多年以来一直深埋于心的梦想：妈妈，长大了，让我带你一起远行。那时，你哭了又笑了，笑了又哭了。在这个家里，你永远都只是付出，如一头耕耘不息的老牛，背一身沉重与叹息，洒一路辛酸与疲惫。而你却说，你很富有。但我知道，妈妈，除了我以外，你一无所有！
……
头顶上滚过一声轰隆的巨响。我猛然惊醒，啊，是雷声，妈妈，是雷声。天空中，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乌云，黑黑的，沉沉的，妈妈，快回家吧！冷冷的风，从四下里起来了，带着少有的强悍，庄稼在这突如其来的肆虐里拼命地摇摆。妈妈，快回吧，风是雨的头，大雨，大雨马上就要来了。那弱不禁风的塑料布能为你挡得住什么！妈妈，快回吧！……
雨，像一根根银白的柱子，摇摇晃晃的从天空直冲下来，清洗着这个世界。一阵凉风，夹着一片雨雾从窗口吹进来，打湿了我的脸。独伫窗前，我望着雨中的一切，静静的，静静的……
妈妈，小心哪……
张晓彤，教师，现居山东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