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9期
二傻娶亲记
作者：姚 莉
二傻今年二十八，这已是属于大龄青年了。说是叫“二傻”，你千万别以为“傻”，农村人喜欢把名字叫得贱些，什么猫呀狗的，说是命好养。我曾仔细打量过二傻的貌相，有点象老电影明星杨在葆，很是英俊，人也聪明能干。
吃过晚饭，我就到二傻家去凑热闹。也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迎接我的张婶再也不是几年前那个病恹恹的张婶了。她穿着城里人时兴穿的大花图案上衣，外套一件毛背心，下穿着黑色的料子裤，脸笑得象朵大菊花。张婶让我坐，请我喝茶，我说先看看新房吧。
我边喝着茶，边环顾新房，雪白的墙壁上端端正正地贴着大红喜字，还挂着新郎新娘的彩色结婚照片，照片上两人喜气洋洋，微笑着望着前方。家具都是新买的：双人席梦思、三人沙发、冰箱、彩电、洗衣机，各种摆设琳琅满目，与城里不相上下。我看着这一切，心想：张婶家可是今非昔比啦。我小时候就记得他们家总是吃的不够，穿的也差，张叔和张婶一年到头总是病病痛痛，又无钱医治，只好拖着。张叔本来有一手好篾匠手艺，那一年正赶上割资本主义尾巴，张叔外出干活想赚几个油盐钱，结果被游斗全乡。二傻呢，读书成绩优秀，但家里穷困，高中只读了一年就辍学了，不得不过早挑起了家里生活的担子……张婶看我发愣，忙说：“你这个丫头，觉得惊奇吗？我们家这些年变化可大了，多亏政府啊！二傻前两年在城关开了一个店，搞建材买卖。一年下来也能赚个三两万的。这不，他结婚的一房家具、电器都是他自个儿买的，没有要我们大人操半点心。”张婶边说边笑得合不拢嘴。我深深地被张婶的情绪所感染，也笑了。是啊，张婶说的一点没错，党的改革开放的好政策使老百姓过上了好日子，老百姓怎能不开心地笑呢！
我与张婶正聊着，二傻回来了，他跟我打着招呼。他的脸上流露出即将做新郎的喜悦，还有那么一点男儿的羞涩。张婶问她儿子明天接新娘的事情怎么样安排，二傻说：“都准备好了，轿车司机都请好了，明天一大清早就去。”张婶又嘱咐了一些事情，比如“开门礼”，等等。说到轿车，张婶又对我说：“我儿媳妇家在黄冈淋山河，本来亲家母要她女儿坐轿子，说是将来在人面前好做人，我是八抬大轿抬过来的。”我一听，笑得肚子发痛，说：“都什么时候了，还讲这个？坐轿车不舒服吗？反正都是一个‘轿’字。”临走时，张婶又对我说：“丫头，明天你来帮帮忙，做做亲人的牵娘吧。”牵娘，大约相当于城里所说的伴娘。我一听，忙摆手，“张婶，得了吧，我年轻，不懂规矩”，我略思索了一下说：“还是让我妈来办这事吧，我妈是‘老手’了”。“也行，就怕你妈不肯呢？”“我回去做做工作吧。”
第二天早饭过后，一群孩子奔走相告，说新娘子的轿车到了。于是，迎亲的鞭炮响起来了，锣鼓敲起来了，唢呐吹起来了，男女老少都聚集在一起，说着笑着，热闹极了。
待轿车停稳，二傻将新娘扶下车。新娘身穿大红礼服，头上顶着大红盖头，看那苗条的身段，走路娉娉婷婷的姿态，就可知道一定是个不错的人儿。新娘一进门，张叔、张婶却不知躲到哪儿去了，按农村风俗，此时，男方的父母都要回避一下，以免双方一开始被瞧破，日后不好相处。我妈将新娘送进新房，就坐下来给她开脸（扯掉脸上的汗毛）上头（梳好头发），然后铺好床。待铺好床，还要让一个小男孩在上面睡一睡，说是“压床”。二傻姐姐的小女儿直嚷着要睡舅舅的新床，张婶听见了，就说：“让她睡吧，如今男娃女娃一个样，咱们不讲那些了。”
鞭炮声又“噼哩叭啦”地响起来了。紧接着就是“开箱。”这“开箱”就是把新娘子带来的箱子搬到堂屋，将里面的衣物展示出来给大家亮个相，以示新娘的富有、灵巧和能干。我妈真不愧是个老伴娘，你看她一件一件地数着，边数边说着“口彩”，那“口彩”也随着时代在变迁。我小的时候记得是说的一件金，二件银，三件多子多福……现在都变成了一件孝敬父母，二件勤劳致富，三件只生一个……一数完，博得了乡邻们的交口称赞。另外，新娘还有送给男方一家大小的礼物，每人一双千层底布鞋和一套衣服，更是令乡邻们羡慕不已。
傍晚时分，张婶家张灯结彩，满屋生辉，鞭炮声响个不停。原来是结婚仪式正在举行，村长作为主婚人向新郎新娘表示祝福，高声宣布：一拜天地，二拜父母，三夫妻对拜。新郎新娘拜了三拜，喝了交杯酒。那些调皮的小伙子要新郎新娘谈谈恋爱的经过，还要他们互啃一个苹果，啃着啃着，两人的嘴巴碰到了一起，引得满屋的人哈哈大笑，新娘美丽的脸也羞成了一朵花……。
仪式完毕，张婶家在村饭馆准备了六桌酒席。
夜渐渐深了，人们也渐渐散去了。我想着二傻的婚礼，这传统与现代，土与洋结合的婚礼，不禁思绪万千。透过这婚礼，可以看到老百姓尤其是农民，他们不仅是物质生活水平有了提高，更重要的是他们的精神面貌，思想观念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变化难道不值得我们每一个人惊喜和深思吗？
两天后的早晨，我依依不舍地踏上归程，要回单位上班了。迎面来了一群上早学的孩子，他们背着书包，嘴里唱着“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充满稚气的歌声使我陶醉，我不禁停下来，回望家乡，炊烟升起来了，已经是人欢马叫，彩霞满天……。
姚莉，教师，现居湖北武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