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1期

几种常用修辞比较

作者:尹惠芬




  修辞学本是语言语法研究中的一个重要内容,但由于其专业性强,与日常的听说读写联系不大,所以,近年来在语文教育中已呈淡化趋势,只要求学生能够区分几种常用的修辞格,在写作实践中能准确运用即可,因此学生知之不多,知之不深,常常就有些疑问。在这里,我就学生经常碰到的几个修辞问题作一简单的阐释。
  
  一、设问与反问
  
  这是一组常用的修辞格,是考试中的基本考点之一,授课中也会经常提到。学生对这一组修辞习得的知识是:设问就是自问自答,反问就是起到强调作用的特殊疑问句。而实际上这种区分过于简单,有些句子就无法处理。如“稼先在蓬断草枯的沙漠中埋葬同事,埋葬下属的时候,不知是什么心情?”(《邓稼先》)这句问句既非自答也非强调,是设问还是反问呢?
  要解决这个问题,首先要弄清设问的类型。
  黄汉生的《现代汉语》(语法修辞部分)把设问分为三类(原文虽有四类.但其中第三类与第四类非常相近,完全可以合并为一类。):一是自问自答;二是问而不答,目的是让读者去联想,去回味,深化“言有尽,而意无穷”的情趣;三是设问之后不直接回答,而是让读者看了全文后去理解。这样就清楚了,设问也非尽是自问自答,有些答案是要读者自己去找,自己去体会的。因此上例《邓稼先》中这一句问句当属设问,它的作用是通过“问”引起读者思索,引导读者体味主人公的复杂心境,升华文章主旨,属于设问中的第二类。这样的设问句在课文中还有很多。如:
  不知稼先在关键性的方案上签字的时候,手有没有颤抖?
  ——《邓稼先》
  有时候深夜,我会突然想起高原上的原住民,它们的魂魄,如今栖息在何处云端?会想到那些曾经被困的黄沙.是否已飘洒到了世界各处?
  ——《离太阳最近的树》
  我本不知,像鸟儿那样飞在不高的空中俯瞰那片密如罗网的胡同,会是怎样的景象?飞在空中而不惊动下面的人类,看一条条胡同的延伸、连接,枝枝杈杈地漫展以及曲曲弯弯地隐没,是否就可以看见了命运的构造?
  ——《胡同文化》
  至于第三类,例子也不少。如:
  为了民族的自豪?为了稼先而感到骄傲?我始终不清楚。
  ——《邓稼先》
  如果李清照是男的,还会不会有这样的争论?
  ——《李清照再嫁之谜》
  这些设问作者虽然没有直接回答,但读了全文之后,我们还是可以找到一个明确的答案的。
  至于反问,相对来讲就比较简单,其作用也颇单纯,仅起增强语气的作用,它用否定的疑问句表达肯定的意义,用肯定的疑问句表达否定的意义。如:
  这种主观主义的作风,不是还在许多同志中间存在吗?
  ——《改造我们的学习》
  如果不是内生活极其充满的人作为这里的主宰,那又有什么值得怀念的?
  ——《风景谈》
  设问与反问虽有一定的区别,但也有很多的相似点,它们都是借助疑问句式,都是无疑而问。它们不同的地方仅在于:设问句需要有答案,而反问句的答案就在反问句中,所以有些修辞书干脆把反问并入设问中。如陈望道《修辞学发凡》就把反问作为设问的一种特殊形式,称为“激问”。这一观点我觉得颇为实用。在普通的中学教育中,何必一定要把设问和反问区别开呢?我认为这一组修辞能不区别最好,如果一定要区别,那么就索性区别得清楚一点,否则越学越糊涂。
  
  二、比喻与类比
  
  比喻与类比本没有区别的必要,因为这是属于两个不同范畴的概念。
  比喻属于修辞学,“利用事物之间的相似特征,不直接去说某一事物如何如何,而用具体的形象作比方来表现,就叫比喻。”(黄汉生《现代汉语》)比喻反映的是事物之间的相似关系,比喻有明喻、暗喻、借喻之分,但无论哪种比喻都有本体和喻体,而这两者之间都具有某种相似性。
  类比是逻辑学中的一种推理方法,类比论证法,是一种通过打比方来证明观点的方法。类比法往往是通过讲个故事,打个比方或引用一些成语典故等,就把较为抽象的道理说明了。从而使读者能够悟出其中的道理,认识论点的正确性,这是一种形象化的论证方法。这种论证过程得以进行的基础是两类事物具有某种相似性。
  正因为比喻、类比都是强调的事物间的相似性,都是打比方,所以学生常常把它们搞混,而事实上,类比论证法与比喻修辞法也可以是相互包容的。如:
  “人类血战前行的历史,正如煤的形成,当时用了大量的木材,结果却只有一小块,但请愿是不在其中的,更何况是徒手。”
  ——《纪念刘和珍君》
  这一段文字从论证方法上讲就属于类比,作者借煤的形成过程,说明人类血战前行的历史的规律——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结果却很小,以此来论证作者的观点,“徒手请愿实在是不值得的”。如果从修辞学角度来讲,这句话就是一个完整的比喻,本体是“人类血战前行的历史”,喻体是“煤的形成”。再如:
  “譬如罢,我们之中的一个穷青年,……得了一所大宅子,……那么,怎么办呢?我想,首先不管三七二十一,‘拿来’!……”
  ——《拿来主义》
  这在论证方法上就属于类比,鲁迅在阐明拿来主义者对待中外文化遗产的态度和方法时,打了一个比方,这种打比方在修辞上就构成比喻,如把中外文化遗产比作是“大宅子”,文化中的精华比作是“鱼翅”等。由此可见,类比与比喻并不是互相排斥的。
  当然,也有些类比论证法中就不包含比喻修辞。如:
  “尼采就自诩过他是太阳,光热无穷,只是给与,不想取得。然而尼采究竟不是太阳,他发了疯。中国也不是,虽然有人说,掘起地下的煤来,就足够全世界几百年之用。但是,几百年之后呢?……”
  ——《拿来主义》
  鲁迅借尼采的事例批判国民党的卖国政策,这是典型的类比论证法。但这一论证就不包含比喻.如果说把“中国”比作是“尼采”。于理不合。
  综上所述,类比和比喻是两个交叉的圆圈,既有相合的部分,也有不相合的部分,不能混为一谈。
  然而,在论证方法中有“比喻论证法”一说,把比喻这种修辞与论证法交混是否可以呢?这值得商榷。按我的理解,比喻论证法实际上完全可以纳入类比论证法。我们最好把比喻仅仅明确为一种修辞手法,以免学生无所适从。
  
  三、互文与错综
  
  互文是一种传统的修辞手法,因为它的经济和委婉,现代诗文中也不乏其例,如《一月的哀思》中:“云水间,满眼乱飞的挽障;风雷中,满耳坚定的誓词。”
  那什么是“互文”呢?互文是指“两物各举一边而省文”,事互相足,文也互相备。王昌龄《出塞》“秦时明月汉时关”。其实际意义为“秦汉明月秦汉关”。写出来的时候,前文承“秦”而省“汉”,后文承“汉”而省“秦”,这就是所谓的“各举一边而省文”。
  互文是一种基础深厚的修辞手法,例子不胜枚举,在课文也比比皆是。
  《古诗十九首》:“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木兰诗》:“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
  杜牧《泊秦淮》:“烟笼寒水月笼沙。”
  白居易《琵琶行》:“主人下马客在船。”
  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粟深林兮惊层巅。”
  互文的特点就是互文与见义相备相足,相分著义,互为表里,两边合看方能辞畅义明。
  抓住了互文的这一特点就可以分清互文和非互文了。
  韩愈《师说》中的“句读之不知,惑之不解,或师焉,或否焉”,历来都被认为是一句互文。然而这句话并非互文显义,也并无省文,翻译时无法做到互为表里,只能单句分译,课文注释为:“不知句读的倒要从师,不能解惑的却不从师。”实际上这一翻译只是调换了句子的语序,而非两边合看,与典型的互文的翻译(如“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有明显的区别。
  同样杜甫《蜀相》一诗中的颔联“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课文注释为“空、自构成互文”。这一注释也是对互文的误解,这句诗文无论如何不能翻译成“碧草、黄鹂空好音、空春色。”
  如果说这两句诗文不是互文,那么它们运用的是什么修辞呢?实际上他们采用的是一种与互文较为相似的修辞格——错综。
  陈望道《修辞学发凡》:“凡把反复、对偶、排比或其它可有整齐形式,共同词面的语言,说成形式参差、词面各异的,我们称之为错综。”
  那么,《师说》中的这一句就是为了句式的变化而把句子调换了次序。
  《蜀相》中的颔联只是为了避免词的单调重复,因此换了一个同义词。
  错综与互文的确在形式上很相似,然而,错综尽管词语句子的位置变了,但词义并不扩大,互文的词义却包含着对方,都扩大了。因此这是两种不同的修辞。
  以上是学生在修辞学习中经常碰到的三个问题。修辞学在中专语文教学中的确不宜多讲,细讲,但是少讲也还是要精讲,淡化也还是要讲得清楚而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