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1期
《红楼梦》晴雯形象的塑造分析
作者：董金荣
晴雯非常美丽，眉眼酷似“神仙似的”林黛玉，就连凤姐都说她是丫头里生的最好的。还手巧能干，五十二回中浓墨重彩地描写了“勇晴雯病补雀金裘”，而且晴雯纯洁，正直，不会谄媚，不向恶势力低头……总之，她身上有很多的优点。很多读者，包括红学家都非常喜爱这个人物，比如王昆仑先生曾说晴雯“全无媚骨”、“蔑视邪恶”、“明白坚定的反奴性”，何其芳先生说她“野性未驯”、“人民的粗犷”，精彩的论述中不乏赞美之词。
难道晴雯真是十全十美的人物吗?仔细阅读《红楼梦》，就不难发现晴雯的另一面。
第五十二回晴雯知道了坠儿偷镯子之后，她一边抓住坠儿的手，拿一丈青，向她手上乱戳，一边口内骂她，“坠儿疼的乱哭乱喊”。这一幕够恐怖的。第七十三回宝玉夜读，众丫鬟侍候，一个丫头坐着打盹，撞到墙上，就以为是晴雯打她。看来晴雯是经常打丫头。
第五十八回中，芳官的干娘跑进来要替芳官吹汤，“晴雯忙喊：‘出去!你让她砸了碗，也轮不到你吹。你什么空跑到这里槅子来了?还不出去。’”封建等级观念暴露无遗。
此外，细读《红楼梦》还能发现：晴雯比较懒，不爱干活；爱赌钱；她很傲，看不起别人，经常对别人冷嘲热讽，人际关系不太好等。王善宝家的在王夫人面前告状：“……那丫头仗着她生的模样儿比别人标致些，又生了一张巧嘴，……在人跟前能说惯道，掐尖要强。一句话不投机，她就立起两个骚眼睛来骂人……”这话有些添油加醋，但也确实说中了晴雯性格中的缺点。纵观晴雯的悲剧，固然是因为王夫人有些变态的恋子情节，不喜欢美人，但同晴雯自身的缺点也不无关系。
可问题是为什么大家如此喜爱她、往往只看到她好的一面，而忽略她的缺点呢?
我认为，这与作者的创作意图有关，更与作者本人的思想感情密不可分。
首先，作者喜爱她，她是作者要肯定的人物类型中的一个。
从整部书来看，晴雯是黛玉的影子。林黛玉是书中的主要人物，作者怀着极大的热情塑造的典型。黛玉追求爱情，对封建礼教的反抗是不用说了，只是在性格方面，黛玉从不因为自己寄人篱下而隐藏自己的真实性格，她敏感、自尊，率意而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从来不会刻意讨好哪个人，有时有些尖酸刻薄，丝毫不懂得人情世故，保持自己独立的个性，但最终不被世俗所容。晴雯的性格与黛玉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所以晴雯的人缘也不太好。甚至黛玉在爱情上执着得有些“含酸”，这一点在晴雯身上也得到了体现。三十一回，与宝玉、袭人吵架时，作者明白地写她“不觉又添了酸意”。晴雯是完美的“黛副”形象。
可以说，在黛玉、宝玉、晴雯等人的身上，体现了作者对人生、对社会、对爱情的理想，这些人的毁灭是作者理想的破灭。作者怀着火一般的热情和极大的愤慨在写他们。他写起这些人来，情绪激动，感情真挚，笔墨就格外饱满酣畅。格外引起读者的共鸣。而宝钗、袭人固然也写得精彩，却少几分热情，多几分冷静客观。正是这个原因，同是薄命司中的女子，黛玉的悲剧比宝钗的悲剧更激动人心，晴雯的悲剧比袭人的不幸更能赢得读者的泪。
其次，曹雪芹塑造人物有两种倾向，感情上把人物理想化，借主人公贾宝玉之口，说出了作者“女清男浊”的观念。这是贾宝玉独特的性格特征之一。一方面它符合十几岁男孩的生理因素——对异性的倾慕，更主要的是它表现了宝玉对封建思想包括“男尊女卑”封建传统观念的反抗。宝玉在贾府见多了男人的庸俗丑恶，感觉到了少女的天真单纯。于是作者借助宝玉的眼睛，发掘女性美：小姐们天生丽质，博学多才；丫鬟们也是能说会道，聪明能干，美丽动人。作者在理智上也发现生活中的人并非十全十美，可他还是怀着同情怜惜之心尽量美化女儿们，使读者有时竟会会忽略她们的缺陷。探春的聪明才干掩盖了她的封建等级观念，薛宝钗的美貌贤德博学多识远胜封建虚伪的一面，……晴雯也一样，美丽能干，伶牙俐齿，心志高洁，种种优点胜过了缺点。
总结晴雯的性格，她美丽，纯洁，直爽，能干但有点懒，傲气，任性。一个普通人有这样的性格，都不会太受欢迎，何况一个本应做小伏低、看人眼色的奴才?她的性格与自己的身份太矛盾了。“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招人怨。”作者的概括是比较准确的。
曹雪芹是位伟大的作家。他颠覆了“男尊女卑”、“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封建观念，塑造了一群美不胜收的女性艺术形象群体。即使是地位很低的丫鬟，他也能把她们提高到诗意的境界，展示她们美丽可爱的一面。他在感情上把自己喜爱的、自己要肯定的人物理想化，并通过宝玉对女儿的崇拜心理，用美丽的面纱去遮盖现实中女性的缺陷。晴雯就是一个很典型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