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9年第1期

《荷塘月色》主题新探

作者:段 磊




  《荷塘月色》(以下简称《荷》)问世以来,人们都公认它是一篇精妙的写景抒情散文,但其主题至今仍没有令人信服的论断。我们分析任何文学作品,都应从文本出发,并辅之以背景材料等因素综合考量。基于此,笔者认为本文的主题应概括为:人生的忧愁似淡犹浓,亲近自然偷来片刻宁静的喜悦似浓还淡。
  
  一、析文本,做判断
  
  走进《荷》文,便可感知作者在愁不堪言的情况下,独自作了一次不平常的夏夜之游。
  首先,作者因“心里颇不宁静”而出门,这一“颇”字表现了其愁之浓之苦之深。怎么办呢?一般人多以亲近自然的方式消解,朱先生也不例外,他“忽然想起日日走过的荷塘,在这满月的光里,总该另有一番样子吧”。于是满怀希望,欣然前往,一种淡淡的喜悦涌上心头。
  其次,当作者来到荷塘时,即感“这一片天地好像是我的,我也像超出了平常的自己……便觉是个自由的人。”这看似喜不自禁,但“像”字暗示我们他并没有真正宁静,“便觉”则表明他平时不自由,接着写:“白天一定要做的事,一定要说的话,现在都可不理。我且受用这无边的荷香月色好了。”当作者心系美景时,似乎有种怡然自得之感,但我们从“虽然是满月,天上却有一层淡淡的云,所以不能朗照。”便知作者的心情仍不爽朗,甚至近乎无奈,但他又立刻自慰“但我以为酣眠固不可少,小睡也别有风味的”。一种淡淡的喜悦再次涌上心头。当其环顾荷塘四周,“树色一例是阴阴的……树缝里也漏着一两点灯光,没精打采的,是渴睡人的眼。”喜去愁又来,因而听到蝉声和蛙声,便觉“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此时,作者心中的喜悦已荡然无存了。
  纵观全文,作者一路写景,一路抒情,构成了宁静(喜)与不宁静(愁)交替的感情层次,其亦喜亦愁的情感贯穿了文章的始终,并且其愁之浓喜之淡在文中均有依托。
  
  二、探文眼,助判断
  
  由于《荷》文主题一直没有令人信服的论断,因而其文眼也没有趋于一致的说法。但无论如何,文眼涵盖文章的主要思想内容,故分析之有助于揭示文章的主题。
  《荷》文的文眼,多数人认为是“心里颇不宁静”,而王家宏则认为是“但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这分明是忘喜唯愁。但文中朱先生浓墨重彩地描绘了绿叶田田,荷花朵朵,清香缕缕,月光融融等美妙景色,一切景语皆情语,其喜是显而易见的。而以上两句均没有包含这方面的内容,怎么充当文眼呢?笔者认为“白天一定要做的事,一定要说的话,现在都可不理。我且受用这无边的荷香月色好了”才是《荷》文的文眼所在。前句暗示了作者“白天所做之事和所说之话都是令他非常痛苦的,隐含着其愁之深之浓;后句则表现了亲近自之妙——暂且可乐,“且”字意味着这乐之短暂,“好了”之后的句号为陈述语气,绝对没有喜不自禁的狂悦,可见其喜之淡。由此观之,作者内在的情感确是喜淡愁浓。
  
  三、析背景,索缘由
  
  面对荷塘月色如此美妙的景致,联想少男少女采莲有趣的艳事,作者的喜是显而易见的,然而看似浓烈却不能使之怦然心动、心旷神怡,而只带给他片刻的宁静,可见其喜之淡。这是为什么呢?古人云:“知人论世”。
  《荷》文写于1927年,此时的朱自清已陷入人生荷担过重的生存境况,用他自己的话说:“我的体力也太不成。况且妻子儿女一大家,都指望我活,也不忍心丢下了走自己的路”(见《那里走》),此时的作者已有六个儿女,妻武仲谦已重病缠身(1929年逝),再加上其父子、(继)母子、婆媳之间常常发生矛盾,家庭陷入了深刻的危机。难怪他想到少男少女采莲之趣事,深感“我们早已无福消受了”。一种无奈之情溢于言表。
  与此同时,“旧时代崩坏,新局面尚未到来”的社会变革又给朱先生带来了选择的彷徨。他作为爱国知识分子,有着强烈的爱国精神和民族气节,但他从不以“智者”自诩,而认为自己“是大时代中一名小卒,是个平凡不过的人”(见《背影·序》)。对此他作为一个普通人(其鲜明的政治立场使之成为一位民主战士是其晚年的事)在无奈的情况下采取了“暂时逃避一法”——钻研故纸堆。此时已近而立之年的朱先生作为一个严谨认真的学者、教授、作家,事业因个人、家庭和时代等原因感到成就非常渺茫,其内心的痛苦是不言而喻的,此愁怎一个“淡淡”了得。这即是他“心里颇不宁静”的原因。《荷》文满是美景趣事,写作者愁绪的语句不多,可见其愁是潜在的,看似轻淡而实则深沉浓郁。这也就是为什么大自然中美妙的荷塘月色带给他的只是片刻的宁静与淡淡的喜悦了,即所谓愁浓故而喜淡。
  
  段磊,教师,现居湖北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