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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文]




王氏家谱·忠魂寻访记

              范强口述 心国撰稿

  早在童年的时候,父亲就跟我讲了好多好多我叔父打东洋鬼子的故事,英勇顽强,惊心动魄,深深地铭刻在我的记忆里。

  叔父从军时,我还未出生。从开始记事起,我就常听祖母说,叔父身体壮,有力气,会做事,讲孝心,村里的人都称赞他是个好小伙于。我把父亲讲的故事联系起来一想,就觉得叔父一定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打心眼里敬佩我的叔父。

  我多么盼望见到我这位具有传奇色彩的叔父啊!盼呀,盼呀!可是,一直盼到解放,还没有见到他的影儿,真是急死人!我焦急地问祖母:“叔父怎么还不回来?”祖母只是哭,一句话也说不上来,我又急切地恳求父亲,要他出去把叔父找回来,他答应跟祖母商量。父亲和祖母商量了几天,才狠下心来,把家里仅存的几担粮食全卖了,算是盘费,天刚黎明,父亲就带着包袱雨伞出发了。

  我在家里,天天等待着父亲带回好消息。可是,二十多天后,父亲垂头丧气地回来了……我只好安慰祖母和父亲,事情不是那么容易的,以后再慢慢地找吧。就是真的为革命牺牲了,也要把叔父的忠魂寻回来。

  就这样,我们家里每年都要卖一次粮食,父亲每年都要花十天半月出去找叔父,父亲叹息不止,我还是安慰他们,总有一天会找到的,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我已经完成高等学业,当上了人民教师,祖母的眼睛哭瞎了,父亲也完全失望了,可我呢?仍然眼巴巴地盼着……

  初步四清开始时,大队党支部书记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我叔父在解放战争中国贪污挨整变节投敌, 后又被我党抓住杀了。 并在群众大会宣布我的叔父是“大叛徒”,消息传开犹如睛天霹雷,祖母悲痛欲绝,从此卧床不起,父亲忧心如焚,万念俱灰,而我却觉得这绝不是真的,我深信叔父不是那种见利忘义的人。但是我转念一想,建国十六年了,假使叔父还活着就会回来,即便人不回,也要捎个信回,至今既不见人回,也没有音信,多半是不在人世了。现在,叔父的生死倒不是重要的问题,重要的是叔父是大叛徒,还是革命烈士?必须弄个水落石出,绝不能让革命志士蒙受不白之冤,因此,我暗下决心,代替力不从心的父亲,担负起寻访烈士忠魂的职责。

  1966年, 我参加四清工作队,2月份在县城集训。在一次忆苦思甜会上,老革命刘培鑫同志讲了他当年在湖区打游击的业绩,他讲的业绩跟我父亲讲的故事几乎完全一样,这就引起了我的深思,莫非他曾经跟我叔父一起打过鬼子?不等散会,我就把刘老请出来,满怀希望地问他:“您在湖区打游击时,可认识王子金这个人吗?”‘王子金——”刘老不假思索而又很神秘地说:“我不仅认识他,而且我们还是亲密战友呢。他在新四军中确是条好汉呀!咦,他是你什么人?”“我的亲叔父,自五师突围后,就不明下落,现在还有人说他是‘大叛徒’呢!”“胡说,王子金是大烈士,他为革命献身时,是我亲手安葬的。”

  难怪古人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寻来全不费功夫”啊!在这个偶然的机会,我毫不费力地得到了我们全家人20多年梦寐以求的有关叔父下落的确凿信息,尽管这个确信证实了我的推测,叔父果然不在人世了,但他是为革命而死,死得其所;更何况叔父是大叛徒还是革命烈士的重要问题,从此便真相大白了呢!因此,我万分高兴而又激动地请刘老再给我详细讲讲,刘老也满怀激情地追述了我叔父英武而壮烈的革命历程。

  “王子金同志是抗战爆发的第一年与我一起参加革命的。不久,我们编在一个班里,他当班长,我当副班长,我们两人一起学习,一起打鬼子,志同道合,亲如手足……。

  “1948年,解放军南下鄂西,组织上派我到南漳担任财政委员,做好支前工作,我到南漳的第三天,在一个山村里与王子全邂逅相遇,老友离别重逢,异常高兴,真有说不完的话。他显得比以前更成熟,完全像一个老练的解放军指挥官,我问他现在任何职,他说当支队长。我拉他去喝一杯,以叙阔别之情,他说军情紧急,不可久留,我看他因长途行军很疲劳,问他需要什么,他只向我要了两包烟,就匆匆地分别了。我万万没有料到,这一别竟成永诀。

  “就在当天晚上,我军在一个山上的古庙里召开支队长以上军事会议,由于叛徒出买,敌人派了一个团的兵力夜袭这个山头,除了十几个人突围出来外,四十一个支队长以上的干部都壮烈牺牲了,第二天,我军大部队赶到,全歼敌军,解放了南漳县;

  “晚上,我在南漳人民庆祝解放的欢乐的秧歌声中,找到那十几个幸存者中的一个,我问他:‘王子金同志怎么了?’他伸出大拇指说:‘王子金同志是我们解放军的大英雄啊!要不是他抓住那个敌团长为人质,我们早就没命了。’他收回大拇指,把手抚摸看他受伤的大腿,继续说:‘当时我们正在开战斗部署会,敌人摸上了山头,包围了古庙,顿时密集的枪弹朝会议室射来,同志们一个个应声倒下。王支队长机警过人,他贴着墙根爬到窗下,看准了敌情,突然纵身破窗而出,闪电般地扑向敌团长,敌团长猝不及防,王支队长左手勒住敌团长的脖子,右手握枪顶住敌团长的脑门,一边喝今敌团长下令停火,一边命令我们赶紧突围,我们趁敌人停火的间隙,刚冲到山脚下,就听到一声惨叫,枪声又响起来了……王支队长怕是与敌团长同归于尽了。’说到这里,他低下了头,热泪沾襟,我的泪水也如泉涌。”

  听了刘老的这番回忆,我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备,情不自禁地把刘老抱起来转了一个圈,代表全家表示了我对他的衷心感激。同时,我还为我有这样一个忠于党、忠于人民、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叔父而无比自豪,还没等我提出要求,刘老就愤愤不平地说:“这样一个人民战争的英雄,反被人诬为‘大叛徒’,这太不公平了!我马上向县人民政府反映情况,给予你叔父应得的荣誉,还历史的本来面目。”

  一个月以后,省里的批文下来了,正式授予王子金为革命烈士,县人民政府根据我祖母和父亲的要求,把叔父的遗骨从南漳运回来了。在重新安葬叔父遗骨的祭奠仪式上,县人民政府的代表庄严地宣读了省人民政府批示,刘老激情满怀地介绍了我叔父的英雄事迹,我激动得只说了几句话:“我们寻回来的不仅是叔父的遗骨,更重要的是寻回了他的忠魂。叔父忠魂,就是我们伟大祖国的国魂,也就是我们中华民族为着自由、民主、解放、强大、昌盛而不怕牺牲英勇无畏,殊死拼搏的民族精神,我们正是凭着这种精神,才争得了幸福的今天,我们将继续发扬这种精神,一定会迎来更加光辉灿烂的明天!”

         (选自湖北汉川县1992年5月《重修王氏家谱·艺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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