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得一知己，可以无憾矣，士为知己者死嘛。可惜者，于无言中，拒你于 五服之外，让你隐隐约约感觉到，但不便说，让你影影绰绰意识到，但苦 于言传…… ——一个老知识分子的心声 当人民喜爱的剧作家老舍凄凉地投进太平湖的时候，太平湖的水流激起了诗人苏叔阳心中的郁愤，写下了《无泪的长歌》，这也是中国知识分子的长歌。 如今，太平湖已成了北京地铁仓库，那段历史也随风飘去。 当历史翻到1985年这一页时，那首《无泪的长歌》又似乎重新回响起来，知识分子的话题又开始流行。 1985年7月25日， 中国第一大报《人民日报》登了宋鄂的一篇短文，提到他和他的知识分子朋友们常用《列宁在十月》中瓦西里对妻子所说的那句话来彼此安慰：“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从这段话中，我们至少可以看出知识分子们在这一年的某种无奈。 另一作家郭慎娟在1985年11期《报告文学》上发表的《知识的罪》写道： “每每想到要以率真笔墨去如实揭示生活矛盾和社会弊端的时候，因分明感受到的一种压力而不免心悸。” 电影剧本作家秦培春在回答自己碰到什么困难时，忧伤地说：“困难很多，外部和内部都很难获得自由。尤其是存在着的一座心狱。” 这一年的报刊上，堆满了这样的标题：《从……看党的知识分子政策的威力》、《要大胆使用……》、《应该怎样看待知识分子》等等，从这些题目，我们可以看出知识分子问题已经到了让人心酸的境地。 而民众的看法似乎不太一样：“现在知识分子翘尾巴了”、“九路军压倒了八路军”这些调子开始流传于大街小巷。 在民众的心中，文革以后的最大获利者是知识分子，平冤案，定职称，评先进，发奖状，入党，什么都有他们的份，升官的也不少。“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猛然从“敌人”位置就成了远胜于朋友的“自己人”，20年来丑化知识分子的时代已一去不返了。 而在知识分子的心中，历史的幽灵在这一年仍游荡在中国的大地上，知识越来越不值钱的问题成为市民广泛流传的话题。 甚至在一些人眼里，自己的孩子考上宾馆服务生岗位远比考上大学更荣耀。 这一年里，一个村支书对一个工作20年的教师说，你是知识分子，每月工资58元，你的婆娘小学文化水平成了养鸡专业户，半年挣3800元，你这个教师没什么意思呵！ 据1985年统计，全国职工平均工资1239元，而知识分子最多的科技文卫部门只有1182元，比最高部门低374元，知识分子工资增长明显低于其它部门。 奇怪的是这一年的报纸连篇累牍地宣扬中年知识分子的“通宵达旦”、“废寝忘食”、“积劳成疾”的“群体英雄”形象，在老百姓眼中，知识分子的工作并不能用微薄的工资来衡量，这其中包含了“理想，信念和道德价值”，苦行僧应该是知识分子的形象。 知识分子的生活窘况在这一年已经被大量反映出来，1985年陕西省青年社会科学工作者会议上， 曾组织对277名知识分子的调查。发现因家务劳动，住房困难，两地分居，经济收入少而影响科研工作的有51％。 1985年《文汇报》报道，在全国知识分子中，较合理发挥作用的仅占20至30％，未尽其才的占50％以上。 更让知识分子伤心的，却是另一方面，一位老知识分子在一次座谈会上，泪眼婆娑地说： “提不提工资，分不分房子，称不称先生，皆无所谓，我心无所求，人生得一知已，可以无憾矣，士为知己者死嘛。可惜者，于无言中，拒你于五服之外，让你隐隐约约感觉到，但不便说，让你影影绰绰意识到，但苦于言传……” 这一年《现代外国哲学社会科学文摘》第九期上，集中发表了几篇西方知识分子问题的文章， 其中，R·达伦多夫把知识分子界定为傻瓜，说他们爱喋喋不休地讲述那些不受欢迎的真理或发表多余的不同政见，无谓地去关心和宣传“自由”，这也许可算得是大众对知识分子的看法的另一个重要版本。 传说抗战时期，日本人侵占江南某名城，一城人风闻而逃，只有一位清朝老儒生执意不走，日本兵闯入他家时，他仍端坐于大厅，日军头目问他为何不避，他缓缓吟出两句诗：“雪满山城鸦去尽，独留老鹤守寒梅。”那头目稍通古文诗词，闻听此语，默默无言，深鞠一躬，带人撤下。 人们常常乐道的知识分子的那种迂腐和可爱，注定了他们命运的多蹇。 吴研人在《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中有句话：“落拓极而牢骚发，抑郁发而叱咤生。”但知识分子总感到愤世嫉俗之余，不觉自己也是一个大愚人。 这一年的知识分子们将在惆怅和焦灼的等待中，在骚动不安的灵魂的向往中，蒙上一层淡淡的哀愁，在以后的岁月中他们还将面临转型时期的重大选择。 年度记事 ★ 中央发出“一号文件” 农村开始第二步改革 1月1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关于进一步活跃农村经济的十项政策》。其主要内容有两个方面：一是改革农产品统派购制度，逐步把价格放开，真正按价值规律办事，做市场调节的文章；二是调整农村产业结构，继续贯彻决不放松粮食生产、积极发展多种经营的方针，面向市场，因地制宜，使农业内部各个方面协调发展，逐步实现农村产业结构合理化。 这个文件标志着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开始的，以建立农村生产责任制为中心的农村改革第一阶段已基本结束，进一步改革农村经济管理体制、促进农村产业结构合理化的农村改革第二阶段即将开始。我国农村从此进入全面发展商品生产的新阶段。 ★ 我国恢复建立教师节 第六届人大常委会第九次会议决定每年9月10日为教师节。 1932年，国民党政府曾规定6月6日为教师节，改用“五一”国际劳动节同时为教师节，但教师没有单独活动，没有特点。此次将教师节定在9月10日是考虑到全国中、小学新学年开始，学校要有新的气象，新生入学伊始，即开始尊师重教，可以给老师教好、学生学好创造良好的气氛。1985年9月10日，中国恢复建立第一个教师节。 ★ 5·19事件令人痛心 5月19日晚， 第十三届世界杯足球赛亚洲区预赛东区第二大组第一小组中国队对香港队的比赛在北京工人体育场举行。 比赛结果中国队以1:2负于香港队，失去出线资格。赛后，当两队队员退场时，看台上哄闹的观众中，有人向他们扔汽水瓶、果皮等物，使一位香港队员受伤。随后，不少人还在场外任意毁坏车辆，殴打司机，拦截外国人的汽车，破坏公共设施，并打伤一些维持秩序的公安人员。由于公安部门积极维持秩序，依法拘留了肇事者，这场风波始告平息。北京市和国家体委的负责人当即向香港队道歉。这是建国以来在北京举行的体育比赛中发生的一次最严重的违法事件。 ★ 现在100元等于多少 由于币值贬低， 从全国来看， 1984年100元货币购买力大体相当于1983年的97.3元、1978年的85元、1952年的69.8元。 由于城乡物价水平上升幅度有高有低， 1984年城镇居民拿100元货币只相当于1952年的58.7元。 而乡村居民拿100元货币在当地购物则等于1952年的78.7元。另外， 1984年城镇民民拿100元货币购买食品只等于1952年的48元。如购买副食品只等于37元。 ★ 《金瓶梅》出版风波 北京的作家近日都忙着购买洁本《金瓶梅》。在文艺部门任职的干部，须处级以上才能购得《金瓶梅》。 《金瓶梅》的购买权，其实已经大大下放，1959年，由毛泽东亲自批示，出版了少量《金瓶梅》，是供部长级以上干部作“批判”用的，如今一下子降了好几级，于是争购者如云。 《金瓶梅》的再版，诚为不易。人民文学出版社社长韦君宜为此担当了极大风险。她组织行家整理了一套洁本，并压好了纸型。谁知上级部门无人敢批准出版，随之又碰上“清污”，结果把纸型束之高阁达四五年之久，至今方才重见天日。 许多著名学者是支持出版《金瓶梅》的。可是，也有人猛烈抨击出版《金瓶梅》。韦君宜说，《金瓶梅》是中国文学史上非常重要的一部书，但是我们的作家、文学史研究者都看不到它，这是不正常的。出版这本书目的很简单，是供作家学者研究之用，并无它意，绝非为了赚钱，只印1000套赚不了钱。 韦君宜说，这次洁本删去了19610字，只删不增，并一概标明删去多少字。 ★ 百万大裁军 中央军委主席邓小平6月4日在军委扩大会议上宣布，我国政府决定，中国人民解放军减少员额100万。 这是中国政府和人民有力量、有信心的表现。它表明中国愿意并且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对维护世界和平作出贡献。 ★ 疯狂的君子兰 现在一株上品君子兰高达1万元、 几万元，甚至有10万元一株成交的。君子兰是一种比较容易种养的花卉，一个花窖就可以养君子兰几百株、上千株。那么一株草本的花卉，价越黄金，真的是与它的价值相符吗？人们对此提出怀疑是不元道理的。 前两年有些单位为搞经营，做生意，不惜以重金购买君子兰，一下子把花价抬了上来。一部分领导人自己就企图从中谋取私利。例如可以把所谓名贵品种据为己有。成为拉关系走后门的手段，作为加官晋级的敲门砖等，以致大量的金钱从国库里流进个人腰包。正是由于有些单位敢于花大钞，出高价，君子兰价格非但没有下降，反而年年上升。可见，要解决君子兰的高价问题，首先应当停止用公款高价购买君子兰。与此同时，有关部门应采取经济的和行政的手段进行干预，绝不能让这种人为地制造出来的君子兰高价现象再继续下去。 ★ 海南岛倒卖汽车事件始末 7月， 海南倒卖汽车案受到公开通报。中共海南区党委、区政府一些主要领导成员违背中央给予的自主权， 大量进口国家控制进口的商品， 用来倒卖赚钱。从1984年1月1日到1985年3月5日，共批准进口汽车8.9万余辆、电视机286万台、录像机25.2万台。 进口的汽车也有1万多辆被倒卖出岛，销往27个省、市，其他进口物资也大量被倒卖出岛。为了进口汽车等物资，海南岛有关干部违犯国家外汇管理规定， 非法高价从全国21个省、市及中央15个单位炒买外汇5.7亿美元。各单位用于进口汽车等物资贷款累计达42.1亿元，比海南1984年工农业总产值还多10亿元，由中共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国家审计署、国家经委及中共广东省委、省政府等单位组成的联合调查组经调查后决定：对海南区委的错误公开通报，并同意广东省关于撤销雷宇海南区党委副书记、区人民政府主要负责人、区政府党组书记职务；给予姚文、陈玉益党内严重警告处分，免去陈玉益海南区人民政府负责人和区对外经委主任职务，同时建议撤销雷宇广东省委委员的职务。 ★ 沈阳对企业发布破产警戒通告 8月3日，沈阳市工商行政管理局向防爆器械厂3家企业发出“破产警戒通告”，限令因经营管理不善连年亏损的这3家企业， 在一年内改变面貌，逾期则正式宣告企业倒闭。这是沈阳市根据《关于城市集体所有制工业企业破产倒闭试行规定》的要求，第一次宣布的破产警戒通告。 ★ 上海赌博之风盛行 上海郊区有的乡，参赌人数上升之快令人吃惊。参赌者有社员、干部、学生、教师，还有从事工商业的劳动者。川沙某大队成年社员中有1／3经常参赌，赌风如此之盛，究其原因大致有： 收入增加赌资不断。 崇明县1980年以前，社员人均年收入300元左右，如今已达800元左右。有些人由此而变得昏头昏脑起来。 精神生活贫乏，把赌博当成“娱乐活动”。目前相当部分农村的文化设施没有发展， 有的农家到镇上看电影，来回路程要花3小时。农村电视机目前尚未普及，而且电视节目对于一些农民来说也不大合“胃口”。 有关方面闻而不问。有个别地方，赌博几乎是公开进行的，当地一些干部对此采取袖手旁观的态度。有的干部还躬亲赌台，使参赌者更有恃无恐。 ★ 我国家庭生活方式的变化 一是从温饱型向小康型转化。过去，人们生活，但求温饱足矣。在生活消费总量中，吃的花费占去绝大部分。现在，我国城乡居民吃的花费约占消费总量50％左右，正在从贫困水平向小康水平过渡。 二是从自给型向商品型转化。过去，农民很少花钱去买东西。现在农民手中的余钱多了，商品消费的比重大为增加。城市居民为了节约，过去也常常自己缝衣、做鞋等，现在，更多地是买现成的。 三是从物质型向文化型转化。过去，我国人民在文化方面的消费只占消费总量的6％左右， 农村更低了。现在电视机、收录机等大量进入家庭，出现了农民订阅多种报刊、买钢琴的现象。 四是从单一型向多样型转化。拿衣着来说，过去是颜色统一、式样统一。现在，人们衣着争奇斗妍，连中、老年人的服装也在开始变化。食物和其它方面也在向多样化发展。 五是从耐久型向更新型转化。现在人们买东西，不是考虑“能用几辈子”，而是首先注意款式新颖，不断更新。 ------------------ 应天故事汇 倾情奉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