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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怕不民主




徐懋庸

  前几天谈过“不要怕民主”,今天想谈谈不要怕不民主。

  看报纸上关于百花齐放和百家争鸣的笔谈,许多人谈到有“顾虑”;关于小品文,《人民日报》上有人提到“新危机”,同时上海的《解放日报》上也有人谈到“危机”。这一切的反映,实质上是说明:现在确实有少数怕民主的人存在,因而另一方面,就有很多怕不民主的人存在。倘没有前者,自然不会有后者了。

  但我以为,即使有怕民主的人存在,人民大众也不要怕他们。

  历史上,民主与不民主的斗争,由来已久矣。孔子讲他的“仁”学的时候,我看已经碰着这个问题的外围。训诂家说仁字是“相人偶”,“二人为仁”;社会上存在着阶级矛盾的时候,就发生对阶级利益的冲突如何处理的问题。解决之法,就是在君主专制的制度下,也得多少给人民的利益一些照顾,给人民的说话一些机会,这也就有些几近乎民主的意思在里头。否则,一味横征暴敛,专制高压,人民一定就起来造反。所以在阶级对抗的社会中,“仁”是统治阶级用来调和阶级矛盾的手段。而在我们现在的社会中,政权既已归于全体人民,阶级之间,既已没有根本利益的冲突,但非对抗生的矛盾却还存在,那么,民主就成为正确解决人民内部矛盾,发展人民物质生活和文化生活的手段,所以,今天的民主,就成了新的意义上的大仁。

  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就应该有“仁人不忧”,“当仁不让”的态度。过去的统治阶级不给我们民主,我们曾经以“杀身成仁”的精神斗争过。何况,现在并不是整个阶级、整个政党、整个政权不让我们享受民主,只是少数官僚主义者不让,那么,我们有什么怕的!

  但官僚主义者既然还有,那么,我们不能等到他们自动放手,才敢充分享受民主。我们现在敢于充分享受民主的表现之一,就是同官僚主义作斗争;不经过斗争,官僚主义恐怕是不肯自行消亡的。

  为什么怕官僚主义?人们最怕的是死,但现在的官僚主义者并没有那么大的权力,能致人民于死地。孔子说过:“民之于仁也,甚于水火。水火,吾见蹈而死者矣,未见蹈仁而死者也。”在今天,归根到底,恐怕只有极端反对民主的反动派才会死于民主,坚持民主的人是决不会蹈民主而死的,就是那只是多多少少有点怕民主而基本上不反对民主的官僚主义者,也不会。

  现在的民主,是由马克思主义领导的。马克思主义领导的民主,也是当仁不让,因为只有它的领导,才能实现真正的供广大劳动人民享受的民主。马克思主义者,在别的问题上,都是谦让的,他们决不与人民争利,而且实行自我牺牲。但在实现社会主义,实现民主,实现真理的问题上,是不谦让的。这就是马克思主义者之所以为马克思主义者。

  但是,马克思主义者在这“当仁不让”中又有谦让之处,就是,他们并不以为自己一定能够做到“不违仁”、不违民主。所以,我们只在确实认为自己符合真理的地方,才不让,而当发觉了自己的错误的时候,却又坚决向真理退让。

  而且,即使自己原来掌握了一点真理,而当看到别人的真理比自己更大的时候,他也退让。鲁迅曾经教人“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是萤光也有作用,但是,他又说:

    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倘若有了炬火,出了太阳,我
  们自然心悦诚服的消失,不但毫无不平,而且还要随喜赞美这炬火或太阳;
  因为他照了人类,连我都在内。

  社会愈发展,真理愈光大,炬光和太阳总是愈来愈辉煌的,所以,我们在当仁不让之中又随时存谦让心;同时,还想到,炬火或太阳,并不排斥萤光的存在,实际上我们并不会消失。

  不怕黑暗,也不怕太阳,那么,世上还有什么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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