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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茜和皮那特





帕里斯·佩门特

王若地

  “送给你只小鸭子,喜欢吗?”4月里的一天,一个朋友来问我。“当然喜欢”。
  我边说边双手捧过黄毛茸茸的小东西,当即取名叫它戴茜。
  那年我13岁,家住得克萨斯州的一个小镇,房子周围用栅栏圈着一个大院子。戴茜在院子里不会出错儿,可妈妈要我先把戴茜放在后廊中,说她还太小。这都是因为有个皮—那—特。
  皮那特是一只德国种小猎狗,调皮捣蛋的事够你数一阵儿的。因为它总是见人就攻击——咬人家的小腿,所以就被关在院子里了。
  “要是戴茜见到皮那特,恐怕身上剩不下几根毛。”妈妈对我说,“等戴茜一长大,后廊关不住时,就送到你约翰叔叔的农场去。”
  春天的天气一天天暖和了,戴茜也一天天长大了。到了5月,它已对外面的世界跃跃欲试了。
  一天傍晚,刮起狂风,下起暴雨。突然,一个垃圾桶的盖子在雨水中漂过院子。我冲出去把它盖好,戴茜跟着我也跑出来了。我又转身去追它,可皮那特却抢先跑到戴茜的跟前。
  “皮那特!别动它!”我大声吼道。
  我心想,戴茜这下儿准是羽毛横飞了。可当我赶过去时,两个小家伙平静地相互对视着,皮那特的小鼻子在戴茜身上嗅来嗅去,而戴茜也用小嘴儿轻轻啄着它的耳朵。
  一个炸雷响过,地动山摇。我把戴茜搂在腋下,另一只胳臂夹着皮那特跑回房子里。
  打那儿以后,小鸭和小猎狗再不分开了。戴茜搬到了后院和皮那特做伴儿。除了在水盆里戏水之外,它总是陪着皮那特趴在大橡树的树荫下打盹儿。
  夏天就这么过去了。皮那特和戴茜已经形影不离。
  秋天的一个早晨,我发现皮那特在它们合住的小房子里低声呻吟着。原来它瘫痪了。我们焦急万分,忙带着他去找兽医。
  “皮那特的脊椎断了。”医生说,“我明天给它做个手术,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几天以后你们就可以把它领回家了——但它需要重新学习走路,你们要为它活动腿脚,叫它走路。否则它就只能卧床了。”
  我们含着泪水走出兽医所,连看都不敢回头看看皮那特。我们开车回家,一路上默默无语。刚进院子就看见戴茜扇着翅膀在院子转来转去寻找着它的朋友。
  皮那特的手术很顺利。一星期以后,我们把它抱回了家。戴茜正呆在它们的小房子上,汽车一进院子,它就飞也似地狂奔过来。可惜我们不能把皮那特还给它,因为皮那特得呆在后廊中等到伤口愈合才能出来。
  皮那特趴在一条旧棉被上,只能晃晃脑袋,动动前爪,后半个身子好像还不是它的。可至少它已经回到家了。
  第二天,皮那特被移到纱门旁。戴茜趴在门前的台阶上,一边啄着纱门,一边声声地叫着,好象是在为病中的伙伴鼓劲。
  过了一星期,我们带着皮那特去复查。“它着急走路了吗?”医生问。
  “还没有。”
  “一定要在皮那特的肌肉萎缩之前锻炼它的后腿。再过两周还不能走路的话,它就永远也站不起来了。”
  回家的路上,我们买了一个铁皮大盆,足够皮那特在里面划水的。我灌满了一盆水,放在太阳下面让晒热。
  晒了一个小时,我抱着皮那特来到水盆旁。戴茜瞧见了,扇动着翅膀,嘎嘎叫着穿过院子跑来。皮那特也“汪汪”地叫着,可怜巴巴地想用无力的尾巴招唤朋友。
  戴茜瞧着我慢慢把皮那特放进水盆。皮那特见水就烦,高高地扬着脑袋。戴茜要进去游泳,看它那个急劲儿,我只好把它弄到后廊去,好让皮那特独自活动活动。
  我扶着皮那特的肩部在水中游着,眼睛盯着后腿,看有没有活动的迹象。我和妈妈忙了1个小时,前后摆动着它的后腿,模仿着走路。可这一切都白搭了。
  妈妈把皮那特抱出来,放在浴巾上说:“让戴茜来吧!别就这么把水倒掉。让她来玩一会儿。”
  后廊纱门一开,戴茜便直奔皮那特,高兴地叫着,然后“扑通”跳进水中。
  看着戴茜在水中溅着水花,高兴地叫着游来游去,皮那特用前腿支撑着身子,拖着瘫痪的躯体向水盆挪动着。
  “我见皮那特是想下水!”我叫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又把皮那特放进水盆,让它和戴茜呆在一起。
  皮那特学着戴茜的样子,用前腿划着水,我就用一只手托着它。戴茜不停地嘎嘎叫着,催促着皮那特在水中游了几个来回,我就借此为它活动后腿,模仿走路。
  这一对儿在水中又玩了1个小时。最后我抱出皮那特,戴茜自己也从水中跳了出来,在我旁边找个地方瞧着我仔细地为皮那特擦干身体。
  一会儿,戴茜用嘴一下下地啄着皮那特的耳朵,我看见皮那特竟能缓缓地摇动尾巴了。
  以后,我们天天采用这种疗法,当然每次都少不了戴茜陪着,情况一天好似一天,一星期内,皮那特就能自己游水了!后腿前后运动自如。到了两个星期,皮那特活蹦乱跳地跑进了兽医所。医生笑呵呵地向我们谈起当时的忧虑:“那时真想不到皮那特会有今天。”
  夏天过去,天气一天天凉快了。秋天的凉爽使这一对儿益发活泼可爱。它们在院子里相互追逐嬉戏;冲着来访的客人,一个汪汪吼,一个嘎嘎叫。若是碰到个小松鼠,更是穷追不舍。
  戴茜来我们家有1年了,皮那特患病时的痛苦和焦急也在我们的记忆中淡漠了。两个宝贝的这种特殊关系在我们眼里是那么自然,那么合乎情理,就像我们人类相互爱慕,依存一样。
  一天上午,我们发现戴茜仍旧躺在小房子里,皮那特在旁边轻轻地舔着它那无力的脖子。这只非同寻常的小鸭子欢快的一生结束了——戴茜由于皮那特无意的挤压已窒息而死。
  爸爸把戴茜缓缓抱出来。皮那特低声哀鸣着跟我们来到大橡树下,看着我们把戴茜埋葬在下面。它曾两次用爪掘地试图找回它的朋友。
  生活恢复了平静。没有了戴茜,皮那特好似失去了以往的热情。它不再对生人叫了,不去给他们添麻烦了。对跑过的小松鼠也视而不见,整天呆在冬天的太阳底下打着瞌睡。
  到了5月份,皮那特似乎老了许多。那使人揪心的事情又发生了。一天早晨,它蜷曲着趴在小房子的昏暗角落里。它又瘫痪了。
  皮那特又一次动了手术。经过一周的恢复,我们抱它出来,来到铁皮大盆边——我们与戴茜共同度过美好时光的地方。皮那特拒绝合作。“听话,皮那特。快!
  游泳!”我强忍住泪水,催促着皮那特。
  一天又一天,我们抱皮那特来到盆边,放它下水,活动它的后腿。整整两个星期,每天哄着它,让它像从前那样在水里游动。
  很快,我们不得不正视现实:皮那特再也不能动了。失去了戴茜的激励和陪伴,皮那特残废了,直至最后拒绝进食、饮水。
  手术后的第三个星期,皮那特被带到兽医所,这是最后的一次。我们大家禁不住泪如泉涌,与它告别,就连医生也是眼闪泪花地把皮那特抱出去的。
  皮那特和戴茜早已成为多少年前的往事。可我至今仍愿意想象:一只小鸭,一条小狗,它们仍旧在什么地方跑着、叫着,重温着昔日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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