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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好!一切都很正常。胳膊恢复得很快,刚做过透视,再过一星期就可以拆石膏了……”她提笔写道。 可是她想写的却是:“快回来吧,我唯一的远在天边的骨肉!我糟透了。现在,我仅有的愿望就是希望能再看你一眼了。我的这骨折不是通常的骨折,刚从医院里回来,我能从医生们的眼神里看出来,很快,我就要离开人世了。” 可是她是母亲,她不能这么写。 死是肯定的了,对于她的孩子来说,这是一种难以承受的打击。可是要是她赶了回来,停止了两个月后即将完成的学业,面临她的将是双重的灾难。而一份就已经过重了……我不能再给她添加那另外的一份了……自从有了这一想法后,每天,她都强打精神,开始想为她的孩子再做一些她所能做的事。她开始一封一封地写起信来。这是她一直保持着的习惯,每周一封信。 为了瞒住事实,每一封信都用的是一种平和而又轻松的语气。 写满了八封信后,在写第九封时,她的四肢便有些不听使唤了。她有些后悔,她想到现在就是再想改变主意,想让她孩子马上回来,怕都已经来不及了。可是这第九封信她还是坚持着写完了。有时一整天,她只能写上一两句。 死期临近了,病房里那位专职护士答应了她这严肃的要求,同意在她死后将按着顺序,照样每周一封地发出这些已提前写好、封好了的信。 那在英国攻读学位的女儿每次收到母亲的信时,都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喜悦。说透了,在这异地,只有这才是促使她不断努力的真正动力。 “……新来的保姆姓陈,人挺不错,不像别的,一吃完饭,洗完碗,就进屋里睡觉去了。那天刮大风,所有的灯都灭了,她一直陪着我聊天,直到天明。” “……在家时,小狗总是等着你回来给它开晚餐罐头。你走了都快4年了,可直到现在,它仍没有完全改过这一习惯来哩。那天傍晚,见它始终站在门口朝着后院的马路呆望,时不时地呜呜哀叫几声,我就完全知道,那是它在殷切地盼着你回来给她准备晚餐哩……”学期终于结束了。脱下那套为拍照而穿上的博士服后,她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而就在这个时候,那第九封信也随着来到了。 “具,不要难过,不能不告诉你的是,在你收到这封信时,我已辞世近两个月了。请不要惋惜我们没有能最后见上一面。……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了。你没有父亲,一直靠打工挣钱学习,你的成长极其不易。但好在千辛万苦,你还是入了正轨。 “两个多月前,在你写信告诉我,说你将闭门不出,直到获得学位后再给我写信时,我便有了这一想法。 “前面那八封信都是我在病重时写成的。你没有看出破绽来,我很高兴。……别哭泣,具,你不是常人,也别浪费路费再赶回来看我的骨灰盒了,这没有多大意义。关于我的病情,我已附上了这段时间的病历。 “你自幼就比谁都美丽。自你长成后,看着你简直是一种享受。你比我怀你时所想象的要全面多了。但可惜的是,从小时候起,你就没有穿过一件像样的衣服,常因为衣服而受同学们的嘲讽,实在是太对不起你了。在获得学位后,我希望你能开始一种真正的生活,希望能像那始终处于劣境中的辛黛瑞拉一样,总有一天,你的美丽,你的心地,你所秉有的一切都能得到公认……”“哦,不!……妈妈!”看到这里,具再也忍耐不住地痛哭起来……“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常要用惨痛的、确确实实的牺牲,去换取些所谓的虚无的得益啊!为什么利总是高于益,占据了心灵里这最最主要的位置呢?”时隔很久,她仍在想着,仍分辨不清母亲究竟是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还是一件错事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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