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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星期六的晚上,妈妈照例坐在擦干净的饭桌前,皱着眉头归置爸爸小小的工资袋里的那点钱。 钱分成好几摞.“这是付给房东的。”妈妈嘴里念叨着,把大的银币摞成一堆。 “这是付给副食商店的。”又是1摞银币。 “凯瑞恩的鞋要打个掌子。”妈妈又取出一个小银币。 “老师说这星期我得买个本子。”我们孩子当中有人提出。 妈妈脸色严肃地又拿出一个5分的镍币或一角银币放在一边。 我们眼看着那钱堆变得越来越小。最后,爸爸总是要说:“就这些了吧?”妈妈点点头,大家才可以靠在椅子背上松口气。妈妈会抬起头笑一笑,轻轻地说:“好,这就用不着上银行取钱了。”妈妈在银行里有存款,真是件了不起的事。我们都引以为荣。它给人一种暖乎乎的、安全的感觉。我们认识的人当中还没有一个在城里的银行有存款的。 我忘不了住在街那头的简森一家因交不起房租被扫地出门的情景。我们看见几个不认识的大人把家具搬走了,可怜的简森太太眼泪汪汪的,当时我感到非常害怕。这一切会不会,可不可能也落到我们的头上? 这时戴格玛滚烫的小手伸过来抓住我的手,还轻轻地对我说:“我们银行里有存款。”马上我觉得又能喘气了。 莱尔斯中学毕业后想上商学院。妈妈说:“好吧。”爸爸也点头表示同意。 大家又急切地拉过椅子聚到桌子面前。我把那只漆着鲜艳颜色的盒子拿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妈妈面前。那盒子是西格里姨妈有一年圣诞节时从挪威寄给我们的。 这就是我们的“小银行”。它和城里的大银行不同之点在于有急需时就用这里面的钱。昆斯廷摔断胳膊请大夫时动用过。戴格玛得了重感冒,爸爸要买药的时候用过。 莱尔斯把上大学的各类花销——学费多少,书费多少,列了一张清单。妈妈对着那些写得清清楚楚的数字看了好大一会儿,然后把小银行里的钱数出来。可是不够。 妈妈闭紧了嘴唇,轻声说:“最好不要动用大银行里的钱。”我们一致同意。 莱尔斯提出:“夏天我到德伦的副食商店去干活。”妈妈对他赞赏地笑了一笑。她慢慢地写下了一个数字,加减了一番。爸爸很快地心算了一遍。“还不够,”他把烟斗从嘴里拿下来端详了好一会之后,说道:“我戒烟。”妈妈从桌子这边伸出手,无言地抚摸着爸爸的袖子。又写下了一个数字。 我说:“我每星期五晚上到桑德曼家去看孩子。”当我看到几个小妹妹眼睛里的神情时,又加了一句:“昆斯廷、戴格玛和凯瑞恩帮我一起看。”“好。”妈妈说。 又一次避免了动用妈妈的银行存款,我们心里感到很踏实。 即使在罢工期间,妈妈也不多让我们操心。大家一起出力干活,使得去大银行取钱的事一再拖延。这简直像游戏一样有趣。 把沙发搬进厨房我们都没有意见,因为这样才可以把前面一间房子租出去。 在那段时间,妈妈到克茹帕的面包房去帮忙。得的报酬是一大袋发霉的面包和咖啡蛋糕。妈妈说,新鲜面包对人并不太好。咖啡蛋糕在烤箱里再烤一下吃起来和新出炉的差不多。 爸爸每天晚上到奶制品公司刷瓶子。老板给他3夸脱(1夸脱等于1.14公升)鲜牛奶,发酸的牛奶随便拿。妈妈把酸了的奶做成奶酪。 最后,罢工结束了,爸爸又去上工。那天妈妈的背似乎也比平时直了一点。 她自豪地环顾着我们大家,说:“太好了,怎么样?我们又顶住了,没上大银行取钱。”后来,好像忽然之间孩子们都长大工作了。我们一个个结了婚,离开家了。爸爸好像变矮了,妈妈的黄头发里也闪烁着根根白发。 在那个时候,我们买下了那所小房子,爸爸开始领养老金。 也在那个时候,我的第一篇小说被一家杂志接受了。 收到支票的时候,我急忙跑到妈妈家里。把那张长长的绿色的纸条放在她的膝盖上。我对她说:“这是给你的,放在你的存折上。”她把支票在手里捏了一会,说:“好。”眼睛里透着骄傲的神色。 我说:“明天,你一定得拿到银行里去。”“你和我一起去好吗,凯瑟琳?” “我用不着去,妈妈。你瞧,我已经签上字把它落到了你的户头上。只要交给银行营业员,他就存到你的帐上了。”妈妈抬头看着我的时候,嘴上挂着一丝微笑。 “哪里有什么存款,”她说,“我活了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进过银行的大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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