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
我第一眼看到这位新邻居就不喜欢她。她太爱笑,笑声又太响。还有,她涂了鲜红色口红。搬运工人还在替她卸家具,她已经走过来自我介绍。 “喂——”她在我家门外叫道,好像是我家的老朋友似的,“我叫安·利提克,是你的新邻居。”她推门进来,很自然地搂了我一下。在她背后,我看到3个黑头发的小男孩,笑容同样灿烂。 “我有空,可以喝杯咖啡。”她一面坐下来一面说。我倒了一杯咖啡,很想挤个笑容出来,可是连咧一下嘴也办不到。她离去后,我对浪费了这许多时间去闲聊感到十分不满。 接着那个周末,太阳才出来,我就听到她的孩子们在敲敲打打。他们正在后院搭建树上小屋。安在汽车棚旁边种玫瑰。那天下午我经过时,她叫道:“喂,玛利安,来看看我的玫瑰。”我很勉强地走过去。 “安,这泥土不适合种火映红,”我说,“这种玫瑰在这里不会长得好,我以前种过。” “不过,我已祈求上帝让玫瑰好好生长,叫它开花。”她说。我瞪眼看着她。 她又说:“你坐一会儿,别走开啊。我正在炸鸡做晚餐,要去翻动一下。” 她进了屋,一阵炸鸡的香味飘出门外。正好小女茱莉和珍妮弗过来看玫瑰,安又出来了,亲热地搂着两个小女孩。 “你在做什么?”珍妮弗问。 “炸鸡。”安兴高采烈地说。 “炸鸡有啥好开心的?”我心想,“我炸鸡总是被油溅一身。” 她的男孩也出来了,七嘴八舌地同时说话,嗓门大极了。安说声失陪,进屋里把炉子上的炸鸡拿开,然后做了件令人诧异不已的事情。她捧着一盘香脆的炸鸡出来请我们吃。茱莉和珍妮弗吓了一跳,但每人都拿了一只鸡腿。我也想尝尝,不过还是拒绝了。我脑子里只想到这个问题:“谁会在下午就把晚餐吃的鸡拿出来请人吃?”另一天,女儿告诉我:“你知道利提克太太刚才做了些什么?她在叠衣服,一见到我们走过就停下手来,请我们进屋,从烤箱里拿出新鲜的小甜饼,坐下来和我们一起吃。”我最讨厌拿小甜饼给聚在我家院子里玩的邻家孩子吃。 有一天,安问我知不知道有什么人她可以请来帮忙熨衣服。她背部有毛病,站着熨衣服很痛。我摇摇头。她又露出独有的灿烂笑容,好像我一下子介绍了十几个帮佣给她似的,她说:“我会祈求上帝差遣一个人来帮我的忙。” 第二个星期,利提克一家人出现在我们的教堂。我丈夫杰里和两个女儿简直是跃过教堂的长椅去招呼他们。我在教堂的另一边向他们挥手。我还发现安原来是新的主日学教师,感到真意外。她居然志愿去教孩子!不久,我就发觉每逢星期四都有一个女人上她家。安找到了人替她熨衣服。此外,我又发现她的火映红玫瑰长满了花蕾。玫瑰开花时,她送我一大束。“玛利安,什么事你都可以祈求上帝的,”她温柔地说,“我们搬到这里之前,我甚至祈求上帝给我一个好邻居。” 我接过那一大束玫瑰,费了点劲叫自己说了一声“谢谢”。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她令我那么不舒服,这不关鲜红口红、玫瑰或搂抱的事,而是她使我感到自己样样都不如她。她看来总是那么开心,我希望自己能够多像她一点,却不知道该从哪里着手。 珍妮弗去做切除扁桃体手术时,安知道我怕,便来陪我。珍妮弗爬进她怀里,茱莉把小手伸进她的手里。在医院里,珍妮弗呕吐,吐到了自己心爱的“哒哒”——机。 我抛开自尊心,开车到安的家,强迫自己开口:“你可以……能不能……”安先是搂着我,然后叫我吃两个刚烤好的松饼,一边等“哒哒”洗净烘干。“主啊,”我祈祷,“求你助我向安学习,以她为榜样。” 那一年,我知道自己怀孕了,多年来杰里和我都想再生一个。怀孕7个月时,我看起来却像即将分娩。有一天,医生替我照X光。“双胞胎!韦斯特太太,”她嚷道,“你怀的是双胞胎!”我从诊所打电话给杰里,但他不在。我一定要找个人分享这喜讯。我开车回家,心怦怦跳,一把车开进车库,就知道应该把消息告诉谁。 我快步跑到安的家,她听到消息就呱呱叫起来,又哭又笑,我们互相拥抱。 然后,她带着我到邻居的家去。她一家一家地按门铃,不管谁来应门,她都立刻宣布:“玛利安和杰里要生双胞胎了!”安差不多每天都到我家来看我。有一天,她叫她的帮佣过来替我熨衣服。她为我举行了个茶会,朋友都送礼来了。在我终于入院分娩时,她替我们照顾茱莉和珍妮弗。当双胞胎出世并回到家时,两个初生婴儿的小秃头上都印满了鲜红的唇印。 此后数年,在利提克家和我们家之间逐渐走出了一条小路。然而,有一天早上,安来到我家后门,出奇地沉默,没有笑容,没有搂抱。我从来没有见过她会这个样子。 “我们要搬家了。”她说。 整整两天,我站在卧室里望着窗外,看着巨大的搬运车。我真希望他们突然回心转意,但搬运车终于隆隆离去。我看着利提克一家人鱼贯上了他们的旅行车,走出了我们的生活。 几个月后的某天下午,女儿放学回家,我正在把糖霜涂到巧克力蛋糕上。我听见女儿们细语交谈,珍妮弗说:“我真希望妈妈会让我们吃一小块蛋糕。” 茱莉向妹妹解释:“她不会的。蛋糕是用来招待朋友的。” 我叫女儿进厨房,提起盖着蛋糕的玻璃圆顶盖,然后切了几大块蛋糕,又倒了几杯牛奶。我把双胞胎也叫了进来。 我们5个人围坐在厨房桌前,才两点多钟就把大半个蛋糕吃掉了。那对孪生兄弟把黏黏的蛋糕屑掉得满地都是。地板我刚打过蜡,我却从心底笑了出来。 “我们在开茶会吗?”一个女儿问。 “是的,就是利提克太太常开的那种茶会。”我微笑着回答。我们保留了安的一点作风。□ |
|
|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