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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听走过芦荻丛生的草原,我总觉得听见了悠扬的笛声。 是风笛。你说。 风是有声音的,只是我们没有留心细听。于是,你教我听,风借着山岳、草叶或是屋檐上的风铃,流转出低吟浅唱或是澎湃激昂。 今年夏天,我留宿在这座多风的农场里,在风中睡去,在风中醒来,我的双耳,我的心灵,都被丰盈充满了。 当我离开,回到城里,高耸的建筑物把风都截断了,只剩下我惯听风声的双耳。 仍在倾听。 晕云少年时,上体育课,老师教我们躺在草地上,听草花的私语,看天上的浮云。 我专心看云掠过天空,从不知道云走得那么快,怪不得行云被比拟为流水了。 看着云起、云飞、云聚、云散,渐渐感到晕眩,我坐起来,对老师说:“我头晕。” 有人晕车,有人晕船,那么,我是晕云了。 当我把这段经历告诉你,怀着羞赧不安的情绪,你用一种奇特的眼光看我,说:“晕云,天哪。”一面忍不住笑起来。 为什么无论我做了什么事,你总觉得兴味盎然,甚至以为是珍贵的?线条风是最有创造力的艺术家,不喜欢固定的形状,总在改变事物的模样。把直的变成弯的,把平面变得立体。你一定看过直挺的大树在风中曲折;你一定看过平静的大海掀起汹涌波涛。 你一定也看过绅士被吹得蓬乱的头发,淑女被掀飞的裙角,这些都只是小小的恶作剧。 艺术家喝醉时,又哭又歌,笔墨酣畅,就是台风了。他已经掌握不住所有的线条,豪放奔腾,有着足以毁灭一切的力量。 风,让我们看见一个艺术家的细致温柔与暴戾狂情。 暗我在碧澄如天的水边钓鱼,并不是要怡情养性,而是要试着做一个独立成熟的女性,最起码,我还有钓鱼的本事。 但,今天一切都不对劲。 鱼都到哪里去了?仿佛得到讯息,鱼,都不见了。 俯近水面,我终于看见,水上粼粼的波纹,分明是暗号,教鱼躲藏起来。”“把鱼竿扔过一旁,我在美丽的水色中坐了许久。看鱼浮游上来,温柔地亲吻我水中的倒影,鬓边的那朵芙蓉花。 嬉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莲花是被采撷去了?还是没有生成呢?只有一池圆叶。 这是个宁静午后,晶莹的水珠停在叶上,红蜻蜓飞进童年的回忆里,整个莲池睡着了,如一场梦。 风来了。 风最喜欢撩拨睡去的莲叶,把叶片从水中拉起来,像要带走,而后又放下,像是放弃了。一次又一次,莲叶并不理会,因为知道风的性情。知道风从来也不认真,只是爱嬉戏。 问候我病了,一段相当长的时日。 恍惚之间,常看见他,背着简单的行囊,像临别那日,站在门边,帽檐下的眼睛,落寞而热烈,说,我来求和的。 我坚决地摇头。他必须在两种爱情里,选择。我,或是海洋。 站在光亮里,他说:等我这一次,以后,再不走了。 然而,海洋是狂野善妒的情人,不肯放他回来。 我渐渐康复,在夏日的阳光里,把洗涤好的衣物晾挂起来。突然,有声音自远方传来。 是他,蛮横而温柔,遣海上的风,来问候,来拥抱,来缠绵。 海,舍不下他。他,舍不下我。 沉默起风时,我常常不说话。 在风中说话,话语被割裂,不能完整清晰地传达。 人群中,我往往是安静的。 人们愈来愈难互相了解,尤其在经历世态人情之后,发现即使是最简单的问候,也有言不由衷的。 谁能教导我,用最明确的字句,表达对人世最诚挚的善意?谁能了解我,用最纯净的心情,感激这轮回四季无私的给予?在风停止以前,我的选择,仍然是沉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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