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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拟:文艺学新的元起点

作者:黄光伟




  虚构作为一种思维活动,是以语言符号为中介的。人类语言符号系统的发明,是人类文明史上第一次辉煌的日出,人类凭借语言符号,构建了想像、理性、逻辑、艺术空间,创造了辉煌灿烂的物质、精神文明。卡西尔称人是“会使用符号的动物”。就语言符号所产生的巨大历史作用而言,卡西尔的话是深刻的,然而,就今天数字化时代产生的数字文明而言,卡西尔的话又有它的历史局限性。虚拟是以二进制的数字化方式为中介的创造性思维活动,二进制以0、1两个数表尽天下万物,这一表述方式是极其简洁而快速的。二进制的运算,其速度是无与伦比的,我们今天所使用一般的电脑都可以达到每秒几百万次。更为重要的是,二进制的表达方式是一次新的思维革命,即思维的行为化。“二进制的思维表达方式,根本的变革是把原来在思维空间中进行的思维活动转化为‘软件’,‘软件’便是一种看得见的思维,是一种程序化、行为化了的思维,所不同的是,‘软件’反映的对象是思维本身,是思维如何进行思维,是把特定的思维活动进行行为化分解后的产物。二进制的数字表达方式,是把思维从头脑中、从思维空间中解放出来的中介方式,是思维行为化的中介工具。在语言符号的思维中,思维是看不见的,而在二进制的数字中介系统中,思维行为化了,思维成为同行为一样的实实在在的系统,它是看得见,可重复的。”⑥凭借语言符号进行思维活动的虚构,本质上是一种想像,是思维中的存在。虚构可以达到想像中的真实,而且是有意义、有价值的,但是,这种真实是人们的感官看不见、听不到的。李白的诗句“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是可想见,而不可置于眉睫之前的雄奇浪漫的想像。人们可以把虚构的结果说出来、写下来、画下来,但无论是写是画,虚构仍是虚构,说到底,虚构是思维中的存在。而虚拟却是一种行为性的思维,它本身以数字化方式真实地展现着,对人的视听感觉而言是真实的,是真的看到、听到了。虚拟也是真实的,但却不一定是现实的。如我们在《侏罗纪公园》等好莱坞电影中可以看到用数字化、三维动画构成的巨大而威力无比的恐龙、滔天的洪水、火星人入侵地球,这一切是那样的栩栩如生。虚拟就是不可能的可能性,虚拟由此展示了一个无比丰富而神奇的崭新世界。总之,由数字化方式构成的视像文化较之以语言符号构成的印刷文化,有更加新锐而强大的生命力。
  虚构作为审美想像,是以艺术家的种种激情为驱动力的。钟嵘在《诗品》中说得好,“气之动物,物之感人,故摇荡情性,形诸舞咏”。艺术家正是由于各种生活情景的刺激,才会“感荡心灵,非陈诗何以展其义,非长歌何以骋其情”。情感不仅是审美想像的动力源,也是其重要的基本内容,一个艺术家在虚构或者说创造艺术形象的过程中,基本上是始终伴随情感活动的。情感性是艺术虚构的基本特征之一。而虚拟作为数字化构成,由于其高速的数字运算方式,所带来的一个直接后果,就是其高密度的信息性。信息性是虚拟的一个重要基本特征。虚拟化的网络世界为人们提供一条条“信息高速公路”,人们漫游其间,可以获得各种各样自己需要的信息。虚拟所提供的信息是流动的,也就是说信息处于不断更新之中,守旧在虚拟的世界中是没有位置的。这一点在网络文学中也是存在的,在网上,诗歌、散文、小说总是趋新的,喜新厌旧是种时尚。
  虚构作为审美想像,凝结着艺术家的心智与激情。审美意义上的虚构,说到底表现的是艺术家的精英意识,艺术家在生活中郁结的种种冲动欲望、情志,总是希冀能在创造性的想像中痛快淋漓地抒发或宣泄。正是在虚构中,艺术家的感性生命意识得到了净化与升华。而这样的创造的快乐对常人或者平民而言是体验不到的。尽管常人或者平民可以在艺术品的观赏中获得审美愉悦,可这与创造意义上的虚构在本质上是两回事。虚拟的网络世界完全消解了精英文化与大众文化的界限,它把自由与创造的权利还给了大众。在虚拟的空间,人们彼此是完全平等、自由的。这是一个消解了意识形态敌视、政治制度差异、宗教信仰不同、民族文化观念不同、时间空间限制的世界。在虚拟的网络世界,权威被解构了,不论你是政坛要人,还是平民百姓,不论你是教授,还是学生,人们彼此是平等的。在网上,你只是一个虚化了的肉身,只是一个符码式的虚拟存在。在网上,人们可以自由地发表自己的言论与思想,抒发自己的情感。网络世界犹如虚拟化的狂欢广场,人们可以像过狂欢节一样,以狂欢的方式来感受网络提供的一切。关于狂欢文化及其内涵,巴赫金曾有过深刻的阐释。网络上的文化狂欢与巴赫金所研究的欧洲中世纪的狂欢节文化在某种程度上有相似之处,这就是人们真正的快乐与自由。
  虚拟正在改变我们的时代和人与世界的中介方式,它表示人类进入了一个数字化时代,表示人类在拥有现实性生存方式和思维方式的同时,也拥有一个虚拟性的生存方式和思维方式,虚拟将成为人类新的元起点。在数字化时代,文学艺术在创造对象、媒介、艺术品、艺术接受等方面都发生了新的历史性变化,我们不能再囿于旧的思维方式与理论框架阐释新的文学艺术现象与文化景观,我们应在数字化科技革命导致人类的感觉、认识、思维、行为乃至生存方式转变的前提下,重新审视文艺学的元起点以及一系列基本理论问题,在虚拟性这一新的维度上从事新的理论建设。
  
  注:
  ①⑥陈志良《虚拟 :人类中介系统的革命》,《中国人民大学学报》,2000年第4期。
  ②[英]罗素《西方哲学史》,商务印书馆,1976年版,第106页。
  ③比特:“二进制”0—1的计量单位。
  ④⑤转引自周宪《崎岖的思路》,湖北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第168页,第13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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