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4期

寻找纯粹:李琦诗歌感知方式的选择

作者:罗振亚




  妈妈你在街上听到我的呼唤
  轻轻转身的瞬间
  我感到了你的衰老
  那显得迟钝和茫然的样子
  让我忍不住心酸起来妈妈谁带走了你的轻盈和美丽秋风中你的围巾有些陈旧那曾是漂亮的围巾 和你一样正在岁月里褪色妈妈从前是你牵着我的手今天你小心跟随我满脸信任和顺从……一场人生里谁和谁的肩头能这样相依紧紧穿过冷风交替担起护佑的天职在这个大街上拽着我衣襟小心走路的人她是我的母亲
  谁没有过小时候?谁小时候没让母亲牵过手?谁的母亲不曾衰老?谁又不曾搀扶过衰老的母亲?谁读了这样的诗心头不热浪翻滚,温馨又惆怅?谁不曾经历过这样的“交替”的幸福和感伤?尤其是过去与现在,母亲与“我”的对比转换更令人百感交集,升华了题旨。再如《奖赏》中“他说,没有女人/就没有这个有意思的世界/没有像她这样的好女人/人世间一切的美丽的故事/都会生长出恐惧和忧愁//为了这句话/她幸福的哭了/三百六十个思念的夜晚/旋转着/变成了三百六十枚奖章/变成了三百六十颗星斗”,没有海誓山盟的缠绵,缺少卿卿我我的热烈,并且无一字涉连爱情,但节制空灵的抒唱独白却使爱情的氛围浓郁得无以复加,坚韧而有力量,那绵延的情力感召给人感动的颤栗,让人心灵纯净,让人心灵酸涩。正是借助这种平静和真诚,李琦的诗才获得了一种亲切、纯粹的魅力。
  可贵的赤子真诚决定李琦袒露了情感世界的深层,具有秘不示人特质的爱情体验衍化为诗中占压倒优势的主题就深刻地说明了这种倾向。甚至她把一个女性的“隐私”——纯粹的女性话语空间也展现给了读者,只是依旧美丽依旧纯净。“杀”死了儿子又与儿子进行绵绵不尽的对话,这在独特的经验区域内生长的感受、思维都是女性所特有的。《无法忘记》就是这样的诗:我的孩子你没出生就走远了想到幻想中你的模样我就难过树叶拂过脸我以为那该是你的手轻吻那叶子我的心絮满一片片疼痛……或许就因为你未曾出生你才完美得无可挑剔在这个你父母相对无语的夜晚一张白纸上静卧着你再也不会使用的姓名参照诗人的散文《那个声音那双手》可以看出,该诗是一次生命创痛人工流产的情感写真。一个尚是胚胎的小生命,一个也许最善良最聪明的精灵,那么柔软又那么安静地依息在一直幻想有两个孩子的母亲体内,但因与生命无关的因素的干扰却只能被粗暴地扼杀,生命还未开始就永远结束了。对于母亲来说这是怎样的残酷又痛楚,又是怎样的尴尬与无奈啊。说孩子正因为未出生才完美得无可挑剔,不必来世间搏斗的自我劝慰,貌似一种解脱,实则更从反向浓化了生存的悲剧性。生命中那永远也无法愈合的精神伤口,那任何灵丹妙药都难以缓解的疼当然会铭心刻骨,无法忘记了。赤诚是一个诗人最宝贵的精神品格和最高尚的美学情操,李琦的诗能引起读者心灵共鸣的夺人魅力恐怕就源于这种赤诚,因为只有从心灵里流出的情感才会再度流向心灵。
  超越性纯粹性诗意追求带来的另一种品质是,一些诗企图在物象背后搜寻一种经验世界中感官不及的存在,充满一定的知性内涵。诗人视自我为生命抒唱的缘起与归宿,这使她无法不时常向生命本质与人生究竟凝眸,如《新年快乐》:岁月带走了岁月五十年前我的母亲在江边跳绳五十年后我的女儿在江上滑冰从父亲的玩具到我的女儿的玩具那盏老式的台灯好像只亮了几个黄昏新年快乐我沉静地问候自己整理着遗憾和过失这一天忽然领悟我活到今天必有原因楼上一只钢琴曲响起像是为我的心事伴奏很轻很忧郁弹琴的人 也弹奏着时间已经有什么从十指间流过新年本是常人幸福欢乐的时刻,但诗人却由之展开了岁月催人老的思索,谛听着生命的剥落声,她仿佛悟出现实的每一瞬间都有一个超时空的存在,它左右着生命的向度和进程。诗借时光飞逝内蕴人生逃不出时间控制的哲思禅理,一种苦乐莫辨的“新年快乐”祝福中,已有一种超绝时空、等齐生死的意味,时光生命的千古浩叹也令人澄静。《巴林》也阐明了一种理性内涵,钢铁与高楼支撑的都市工业文明,将人异化、物化成了工具与器物,感叹“我如今长住在/总想拔脚离开的地方/我是做成家具的树木/没有能力离开/豪华郁闷的客厅/又无法不思念/远方的森林”,其中有厌倦都市与生命的批判,精神孤绝伤感的情怀,也不乏生命的本质的发现:人该推倒心灵中的围墙,皈依自然的怀抱。这里的知性,既是思想智慧又是艺术智慧,既是一种悟性的表现,又是冥思苦想中的人生哲思体验静悟,带有超功利超时空的色彩。
  
  (作者单位:哈尔滨师范大学人文学院)
  
  ①李琦:《从前的布拉吉•遥忆龙井说清凉》,第169-170页,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1997年版。
  ②黑格尔:《美学》第三卷下,第208页,商务印书馆,1981年版。
  ③林莽:《李琦论》,见《最初的天空》,第5页,春风文艺出版社,1998年版。
  ④张景超《物化时代里返璞归真的诗》,《文艺评论》,1997年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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