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3期
自说自画
作者:梅墨生
画了三十多年的画,苦趣乐趣实在不少。窗外云淡风轻,自说自画,内心并不自足。为什么?因为自己大多时候并不满意自己,我还没有画出自己理想的画。所以尽管此刻的内心世界心恬意足,却总有一种满足感在。从天台山甫归,古寺高僧的那句话萦绕在耳:艺术家都是迷惑的人。如果我总怀抱着种种审美的欲望,并为此欲望的不能理想表达而苦恼,则我也算得上一个本质上的艺术家。从艺术的立场看,我还算本色,而从佛家的宗教立场看,我也不过是迷者众生中的一员。
我因此而痛苦,也因此而欢愉。我热爱艺术,似乎缺少一种献身精神。可是,若让我不从事艺术,我也会怅然若失,那种失落或许是生命深处的。我因此而矛盾着,生命如此消磨。我不是个智慧的觉者,但我向往生命的大觉悟。从天台山归来,从尘世方外万年的罗汉田复返于大都市,我忽然觉到一种心身为仇的况味,于是“觉公”又复为“墨生”。
自说自画前,先自说自己这个“人”,不是有西哲说:没有艺术,只有艺术家。那么,先自我分析一下,我大概还算一个艺术家,还算一个能够“为赋新词强说愁”的“人”,大胆说一句:我还有资格谈论艺术这个鸟东西!
二
我画了也算不少的画,可中意的没几张。有的今天满意,明天就不满意了。我曾说黄宾虹是一位实验型的画家,他不懈探索了近80年。我也想走这样一条路,所以,我从来没有想“固定”一种样式,但是,我的没稳定样式,还未被明眼人讥为没有“风格”,这让我很欣慰。如果我一年四季从春到秋、甚至从小到大从稚到老都永远穿一件衣裳,那该多有个性的样式?然而,在我看来,除了单调还嫌造作。所谓艺术家,其心灵思想的感受力应该多么地像此刻天上的云啊,那叫做浪漫 。可是,如果我披上一件外衣永远不变,那该叫什么?所以,一种走来的艺术家,他无法不变化,气象万千,不可端倪。给人以惊喜,给人以意外的审美愉悦,该是艺术家的天职。可惜我做得还远远不够!所以我并不自足。我看不出《魂断蓝桥》与《罗马假日》的实质区别,就是到《廊桥遗梦》也是一样,然而,那种心灵研究与精神的浪漫之旅,该多么地激动人心,令人难忘?因而,反过来说,艺术的不变是更为内在的,它蕴蓄在生命的深度里,可以穿越外表的牢笼。
三
从小学画时,便喜爱奔放自由的风格。画到中年时,刚刚懂得含蓄内敛。随着年岁的增长,生命的感悟在变化,控制与自由,理性与感性,逻辑与非逻辑,成为双重变奏,它们演奏在我心里,或许也流露在我的画面上。生命的激情与文化的沉淀哪一个更重要?自然的真实与艺术的真实哪一个更动人?我的画显然倾向于后者。不过,我清楚,前者并非可有可无。
有时面对画纸深感无能,为什么那人生的诗意无法在瞬间驻足?狼藉的笔墨,必须接受所谓“历史”的眷顾。生命的苍凉与艺术的无尽感,还有一点“文化”的气味,真是挥之不去。
(作者为中国画研究院二级美术师、理论研究部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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