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5期
吸纳百川 博采众长
作者：胡柏一
语言是文学的直观形式。语言的张力是文学作品保持鲜活生命力的生动表现。报告文学语言的张力体现在它跨越了文体的界线，不断从诗的语言､散文语言､小说语言､新闻语言乃至戏剧文学和影视文学语言中吸取养分，纳百川､采众长于一身，体现了极强的吸纳能力。同时，这些语言又有机地融合在一起，形成独特的极富表现力的语言优势。这样的语言有效地弥补了报告文学自身体裁规范中非虚构性所带来的局限，在报告文学成为独立文体的发展过程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一
在文学创作中，体裁是以一种现成的文体规范出现的，它与语言的关系十分密切。通常情况下，选择了一种体裁就是选择了一种文体方式和语言规范，于是，文体意识便成为作家从事创作活动时必须考虑的问题。具体地说，诗歌的语言必须具有“音乐美”和“建筑美”，即语言简短凝练，讲究节奏与韵律，还要分行排列;散文的语言呈现出极为随意的多样化色彩，既可写人状物，亦可抒情言志，而且不拘一格，灵活多变;小说的语言是隐藏在人物､故事､情节后面的最为丰富庞大的话语体系。其突出特点是形象化，可以展现丰富的物象和深远的意蕴;同样，戏剧文学､影视文学也都有相应的语言规范。而报告文学既然是新闻与文学嫁接的产物，它的语言也就必然要显现出新闻与文学的双重印迹。同时，由于报告文学时代性及干预社会生活的特质，作家的思想与观念､作家的思考与理性精神及批判意识都是通过论说的形式而直接实现的，所以，报告文学语言又在很大程度上体现出政论语体特点。因此，我们就不难看到报告文学作品中既有准确简洁的新闻语言，又有形象生动充满个性化的文学语言，同时也有以哲理性，抒情性见长的政论性语言。在作品中，它们相互交融，互为兼容，构成了报告文学创作反映在语言运用上的一大特色。这一点，我们在读优秀的报告文学时，都能得到直观的感受。《哥德巴赫猜想》这样震撼人心的作品自不必说，近年来许多优秀的篇章都具有这样的特点，即使像《牛玉儒定律》这样书写政治人物的作品，也能感受到作者不凡的语言功力。作者在文中用诗意化的笔法，排比的句式，造成了抑扬顿挫，铿锵有声的修辞效果。“浩浩长风，掠过广阔的内蒙大草原。激越的风声中，响彻了你的呼号，起伏着你的激情。地平线上，你的薄发､紫红色领带和黑色西服的衣襟，犹如旗帜，依然在人们深情的目光中猎猎飞飘，还有灿烂的笑声在回荡”。 “这就是你，一位党的高级领导干部，这时候又这么平民这么善良，善良得不管真假，善良得像一个孩子。”①整篇作品以第二人称为称谓，以激越的情怀和气势磅礴的语势歌颂了这位党的好干部､人民的好儿子的感人事迹和献身精神，这里既有诗化的语言，又有政论式的语言，但却没有拼凑芜杂的感觉，因为它们被有机地融合为一个综合性的整体。这种纳百川而泓澈的现象，应是报告文学语言上的一个显著特点，也是形成报告文学语言张力的一个重要因素。可见，报告文学是用综合性的语言形式去适应文体规范的，这里也可以说，报告文学综合性的语言是一种超文体的语言。
应当指出，报告文学语言综合性的特点，不是随意为之的，而是文体的需要､表达的需要，是报告文学作家面对激动人心的真人真事，往往情不自禁地要抒发感情，发表议论，这时优美的语言便会不由自主地从心中流淌出来。这样的语言，使“那些真实的生命感受，那些互相交织和不时地改变其强弱程度的张力，那些一会儿流动､一会儿又凝固的东西，那些时而爆发､时而消失的欲望，那些有节奏的自我连续”，“凡是生命活动所具有的一切形式，从简单的感性形式到复杂奥妙的知觉形式和情感形式，都可以在艺术品中表现出来”。②
二
报告文学作为一种独立的文体，与诗歌､散文､小说的根本区别在于其非虚构性。反映在语言上，就是作家用多彩的文学语言活现真实的生活，用催人省思的政论语言表情达意，用报告文学独有的语言特征书写社会人生。可以说，报告文学语言在采众文体之长以后，按照自身文体的需要而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语言风格。
首先，为时代写真的新闻语言。报告文学脱胎于新闻，新闻性是报告文学的最本质属性。因此，使用准确真实的新闻语言是报告文学创作中语言上的显著特点。
新闻的目的是传播，新闻语言是传播者与受众之间为传递最新的真实的信息而进行的虚拟对话。常规下人们总是怀着获取新信息的心理接受着新闻作品，因此，当人们阅读报告文学时，首先想了解的是作者报告了哪些重大新异的事情，同时这些事情会带给他们怎样的思考以及对其生活状态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可见受众对报告文学的期待，最迫切的是想获取信息。因此我们看到，报告文学首先打动读者的是其真实性的新闻语言。较之其他虚构性文体，真实性是新闻的生命，当然也就成了报告文学的生命。基于此，报告文学的作家在创作中，必须严格地遵循真实原则，在语言使用上，以具体形象为依托，而不是将人物､环境､事件任意加以理想化。对事实的描述也要限定在确切的时间､空间之内，不能随意虚构。报告语言只有完全真实，才能准确无误地传递信息，揭示事物的意义，体现报告的价值。以往成功的报告文学创作表明，将最有新闻价值的事实明明白白告知读者，是报告语言表述事实时应遵循的基本原则。明确时空概念，用事实说话，直截了当，明白无误地交待表现对象，简洁明朗地表明主体思想，这是成熟的报告文学作家的一贯追求。在《沿着雪线走》中，我们看到西藏的精确地理位置:“它位于中国西部，北纬26度50分至36度53分，东经78度25分至99度06分，它的平均海拔在4000米以上，境内的海拔7000米以上的高峰有50多座，其中8000米以上的有11座。”③而且，在报道修筑川藏和青藏公路中牺牲的官兵人数时精确到个位。浩浩长篇真实性不打一点折扣，这样的作品怎么会不动人心魄呢。
其次，用多彩的文学语言活现生活。一篇新闻报道可能不太引人注意，或者说过耳难留。但同一题材的报告文学却可能是感人心肺，甚至是刻骨铭心的。关于1993年银川空难事件，简略的新闻报道很快就被人们遗忘，但《两地书•母子情》(作者秦春，刊登于《民族文学》2005年第3期)中，对在空难中致残的12岁的王嘉鹏通过刻苦学习和锻炼，考入挪威联合学院并在世界残疾人滑雪比赛中获得两枚金牌､为国争光的事迹却在人们的心头久久激荡。同样是山西省河津市下化乡老窑头村村委会换届选举的事件，报告文学《昂贵的选票》以其可以反复回味的文字带给我们持久､强烈的震撼要超过简短的新闻报道，这便是报告文学区别于新闻的文学魅力。因为“当我们看了同是以一种事实来报道的两种文字——报告文学与新闻纪事的时候，就会觉得新闻纪事所给予我们的是一桩事件情形的概念，而报告文学所给予我们的是那一桩事件的具体印象”。④作为一种文学样式，报告文学的文学性不仅体现在选材､结构等创作技巧方面，更主要的是通过文学语言来实现的。文学语言以情感为中心，它最终服从于审美的目的。文学主要以形象与情感诉诸读者的想像，引发读者的思考，所以报告文学的语言是更深层次的情感语言。新闻语言总是力图以最少的词语传达最丰富的信息和明确的思想。报告文学的语言可以从具体的､个别的感性现象入手，通过对人物､情节､动作､场面等的具体描写来将客观存在呈现在读者的面前。也就是在坚持用事实说话的前提下，要尽量用那些有形的事实来完成传播的目的，而尽可能少用那些笼统的概括了的事实说话。当然，它也同时使用一定的修辞手法去再现真实的生活画面，因为这并不损害报告文学事实本质的真实性。新闻写作要求文字表述要尽量明朗化､客观化，排斥意识的主观表达。但是，报告文学作家却可以通过具体的个别的事件直接表述对客观存在事物的随机性､情感性的直觉感受，并用具有感染力的语言将其表现出来。在《牛玉儒定律》中，当牛玉儒死后，作者采访他的事迹时这样写道:“沿着你走过的路，我们走着问着记着并且流着泪。我们距离你那颗伟大的心灵愈来愈近。当到达你的家乡内蒙古通辽市时，那天下大雪了，放眼望去，漫天皆白周天寒彻——泪飞顿作漫天雪!”⑤这样的语言，既生动形象，又真实感人，深情地表达了全国人民对牛玉儒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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