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6期
建构儿童梦想的诗学
作者:张学昕 吴宁宁
一
梦想不仅仅只是儿童用以理解生活于其中的世界的手段,它实际上是儿童存在的一种方式,是儿童生存的一种状态。童年的梦想虽然有别于现实生活,但它却是儿童真实生活的一部分,它装饰着儿童创造的世界,拓展儿童的精神生活空间。车培晶在谈到自己的写作时曾说:“我喜欢在静静的拂晓写童话,因为这时人们都沉浸在最深的梦间。世界不再是原来的样子,好像唯我在空荡荡的世界里无拘无束地寻觅,展示想像,向醉梦中的人们讲述好玩的故事。”由此,我们感到,车培晶的儿童文学创作是以想像为依托来建构一种关于儿童梦想的诗学。大连学者古耜曾经这样评价车培晶的写作:“就审美形态而言,车培晶的少儿中短篇小说新作,虽然依旧保持着诗的韵致、诗的氛围、诗的美感,但这种韵致和氛围已不再依托纯粹的写实风格,而是在大体真实,可以感受的生活场景和生活基调之中,巧妙地融入了童话作品每见的拟人、隐喻、变形和魔幻等因素,以致形成了一种亦真亦幻、亦正亦奇、摇曳多姿、神驰象外的艺术境界。”其实,不仅是中短篇小说,车培晶的许多长篇小说也是以诗的方式展开他的想像与叙述的。比如他的长篇小说《我的同桌是女妖》及近作《亲亲我的白龙马》等。
在儿童文学的创作中,童年的梦想常常因为其自由与无忌而在书写中被夸张为幻想。幻想叙事也因此而成为儿童文学中最普遍一种叙事方式。从精神分析学的角度看,童话在特定意义上就是儿童的梦幻。它的功效之一是帮助儿童在想像中减轻困扰他们的无意识压力。与普通的梦所不同的是,童话之梦不但具有梦的一般特征,而且是“集体无意识”作用的结果。它有前后一致的结构,明确的开端,展开的情节以及圆满解决问题的结局。同时,这种“集体无意识”的梦需要儿童的自由联想来使故事获得充分的个人意义。此外,童话不同于那些孤立的单个的梦,一个孤立的梦境没有多少意义,而童话是一系列的梦,那一再出现的母题就成为从童话中浮现的解析其象征意义的根据。西方幻想文学的叙事模式大致可以分为四种,这是按照作品人物形象的建构方式加以区分的。第一类是拟人体形象的生物幻想,即赋予非人类的形象(主要是动植物)以人类的特质和本能;第二类是超人体形象的神魔幻想,这类形象具有超越人类的多种多样的本领或拥有魔法、魔术,比如《指环王》、《哈利·波特》;第三类是常人体形象的世俗幻想,这类形象就是人类社会的普通人,但经过艺术加工、夸张以后,同样成了幻想世界中才能出现的角色;第四类是智能人体形象的科学幻想,这是存在于科学幻想四维空间中的特殊形象,如机器人、外星人、克隆人、隐形人等。车培晶的小说中关于幻想的叙事有与西方幻想叙事重合的地方,也有他自己的独特探索与尝试,显示出别具一格的审美意义。比如他的小说创作中常常凸现出一些生动形象的动物形象,这些动物形象已不仅仅是小说主人公的陪衬或补充,而且还对小说的精神核心与人性表达起到了重要的暗示或象征作用。比如中短篇小说《墨槐》中的红脖儿狗的描写暗示了人性的残忍;《老骡,老骡》中的老骡形象时而温和时而仇恨的两种口吻象征着对生活对于善恶的见证;长篇小说《亲亲我的白龙马》中的白龙马的勇敢、自信则象征着指引贾小悉等孩子们成长的精神伴侣……这些动物们所涉及的主题包含着诸如谦让、分享、诚信、专注、承担、奉献、勇敢、自信、友爱、互助、智慧、感恩等等。这些美德都是孩子在成长过程中所不应回避和绕过的,而且,正在成长中的孩子们,也是特别需要这样一些温馨故事的滋育。作家把它们讲述得那么亲切和有趣,使那些动物们所寄托的人性光芒具有孩子们乐于接受和容易感受到的亲和力与感染力。
正是因为童年的梦想充满自由与天真,所以它常常借幻想之力来达到现实中难以实现的事情。这种幻想之力体现在儿童小说中即是对“魔力”的想像抒写。这些魔力来自孩子的内心——童贞的心灵力量,来自曾经是孩子的成人作家们放弃过的某些幻想的心灵废墟。朱迪斯·维尔斯特曾说过:“我们终生都通过放弃成长着。”放弃的或者是天真的信仰,无畏的勇气,质朴的善良与飘渺、遥远、难忘而又梦幻般离奇的幻想……因此,童贞的梦想的延伸——魔力,就更加凸显出人最为一个原初生命个体的精神完整与心灵力量。车培晶在他的小说中常常将他的人物形象、动物形象及一些原本没有生命的东西赋予神奇的魔力,如《会飞的教室》、《没有麻烦的W城》、《我的同桌是女妖》、《亲亲我的白龙马》等等。这些具有魔力的人或物都具有孩子般的天真、烂漫和善良,是他们理解与想像世界的精神支点,体现出了儿童特有的精神世界与心理特征。比如《能收听到别人秘密的收音机》中以孩子的好奇心理为依托,展开了他们试图探寻别人心理的魔力想像,极具情趣与吸引力。车培晶小说中的魔力描写都是贴着儿童的精神境界来写,符合他们在现实生活中可能会面对的实际问题,表现他们对于生活的种种追问、质疑与把握,表达他们的勇气、信心与力量。因此,车培晶的魔力描写并没有脱离“真”,魔力幻想的审美意境在“真”的情理之中显示出诗的韵致。
二
诚然,梦想的舒展与延伸离不开“真”,这里的“真”指的是现实生活中已经发生的或者可能发生的,即现实的和存在的。虽然儿童的思维没有普遍的联系,既不着边际,也没有定式,却常常在似与不似之间有真知灼见,在没有偏见的本质状态中与真实不期然的相遇。凡是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品,都是将梦想世界与现实世界较好的融合在一起,它们既有幻美的品格,又具有隐喻和象征的社会意义,传达给读者的不仅仅是“好玩”的或“有趣”的童话世界,而且展示了现实中的世态、人情、人性。它让读者欢笑,也让读者思索,这是儿童文学中最难能可贵的品质。儿童文学评论家谭旭东认为:“儿童文学新主流创作应该是‘人文主义写作’,即以‘儿童本位’的艺术写作。作家要真正关注儿童的生命状态,真正理解儿童的精神世界,并且能够从多种视角切入儿童的生命本质,从而以精美的文字来呵护童心,捍卫童年。”但是其实直到近几年来,张扬人文精神和儿童生命关怀的儿童文学写作才逐渐被大多数写作者及评论家认可,成为儿童文学写作的主流。然而,车培晶作为一个极具责任感与使命感的作家,自创作伊始就执著地坚持以人文主义的姿态,以现代的儿童观融入古典主义的情调、浪漫主义的语言来建构自己的文学世界。在他的梦想诗学的创作中,既充满儿童文学的趣味,又承载着人文关怀的寄托;既关注儿童的当下生活,也关注儿童的精神世界,探寻他们独特的生存状态,其小说的内涵中渗透着一种更为深远的悲悯精神。这在我国当代的儿童文学写作中是极其可贵与超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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