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期
理想主义的实现
作者：郑 薇
《文化站长》以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为背景，讲述了发生在我国北方农村北留村的一系列文化趣事。村里有名的文化人、农民“管文化”，对村里的工作十分热心，阴差阳错地被选为乡代理文化站长。面对农村千变万化的复杂情况，他碰了不少钉子，也遇到不少问题。但他勇于面对问题、善于解决问题。在乡亲们的帮助下，管文化兴办图书馆、评选好媳妇、文明戒赌、举办舞蹈大赛等等，文化站的工作也渐入佳境。该剧塑造了以管文化为代表的一群鲜活的农村人物形象：工作踏实认真、为人正直善良、崇尚国学的管文化；时而直率泼辣时而温柔敦厚、文化不多却一直要求进步的廖素芳；带点官僚气息又自以为是的基层干部刘宣委；爱传闲话又胆小善良的快嘴莲；游手好闲不求上进的三愣子；爱学习思进取的新一代农村青年二林、春花、周静等等。这些生动鲜活的形象在广阔的农村天地里演绎了纯真、善良的小人物们的精彩生活。
剧中的管文化，是一个普通农民，无疑是一个小人物。但总是把国学挂在嘴边的他，思考的也并不都是小事，刘宣委经常用揶揄地口吻说“你是文化站长，不是文化部长”。管文化对国学的推崇和发扬不是说教式的，自己平时的话语、为人处事的行为等等，都在细节中体现他崇尚国学的理念。比如他经常会随口说出“出师未捷”、“意境”、“身言则不令而行”、称媳妇为“内子”等等，他跟妻子、三愣子在文化方面的一些矛盾和冲突情节，以喜剧式的故事情节来体现管文化的思想观念，也体现了他关于是与非、善与恶、真与假、丑与美、荣与辱的价值观。赞成什么，反对什么，在文化态度、文化精神、文化立场上非常清晰。作为文化站长的管文化，在工作方面，更是勤恳敬业，有着强烈理想和追求。他不怕批评，不怕失败带来的种种指责，积极主动地思考文化方面的事情，也积极主动地做文化方面的事。在没有担当文化站长时，在家里的陋室斋读书、绘画、鼓励年轻人写作投稿，自己还经常帮人写对联。代理文化站长后，在最初得不到上级领导的支持下，仍然自力更生想方设法开展工作，保护文化遗产、收集图书，这种爱“管文化”的精神是质朴的，是普通农民特有的人格魅力，也是应该大力弘扬的一种精神。可以说，这个形象也具有一定的示范作用，尤其是对广大基层农村工作有一定的指导意义。实际上管文化所身体力行的这些正是传统文化中精华部分，即所谓温、良、恭、俭、让，仁、义、礼、智、信。在剧中体现在邻里关系、婆媳关系中，其实是在试图让人领悟中华传统道德中的人性美。
廖素芳，是管文化的媳妇，一个没有多少文化的普通农村妇女，一直在管文化的影响下，努力使自己成为懂知识、识大体的好媳妇。从开始的直率泼辣甚至大闹村委会，到后来主动为与自己吵架有矛盾的会凤霞的婆婆献血，无形中，素芳的言行，都体现出在文化感召下的变化。管文化得知献血的事情后说“你献的不是血，而是一种精神，一种不计前嫌的伟大胸怀”。的确，素芳以一个普通人的纯朴行为，显示了人性的宽容和大度。
剧中的三愣子，是目前农村中普遍存在的落后形象的代表，游手好闲，沉迷赌博，却在如何骗钱方面显得“足智多谋”。例如，他把自己媳妇花二十块钱买来的镯子，埋在土里伪装文物，以三千块的价格卖给不知情的快嘴莲。又在父亲的寿宴上与两个嫂子上演抢夺礼金的闹剧。在快嘴莲拒绝借钱给他时，就在半夜装鬼吓唬快嘴莲。还恐吓跟自己媳妇跳舞的男青年。总之，他的身上体现了自私、狭隘、大男子主义、封建迷信、好逸恶劳等等在现代青年身上容易存在和滋生的习惯。但是就是这样一个不务正业的人，本性也并不是恶的，他所做的不好的行为是一种狭隘的封建小农意识，只有稍加引导，就会步入正途。
该剧中塑造的人物都体现了一种理想化的状态，每个人物都有与众不同的闪光点，就连作为配角的快嘴莲的丈夫都是一个正面的积极进取的农民工形象，他资助民工的女儿上学却瞒着周围所有的人。整部电视剧的情节设计，进展得舒缓有序，也几乎没有强烈的戏剧冲突，即使是管文化与妻子因为舞蹈教练的事吵架、替快嘴莲抓鬼等剧情，也都是采用喜剧化的设置，让人不觉得剧情紧张。在润物无声中，传达出教化的功能。有人说这部戏“政治意义大于艺术价值”，①我认为，正是政治意义赋予了该剧特定的理想化的艺术价值。
该剧以轻松、朴实、生活化的方式，表达国学思想、传统道德中的真善美，以及新时代农村民众身上的纯厚、善良的本质，以此来感染和影响着最广大的受众。近几年来，大受欢迎的韩剧通常以唯美的、生活化的故事情节吸引和打动观众，使人特别容易沉浸在电视剧的故事情节中，因此有人称韩剧作家甚至可以“影响国民情绪”。可见，观众在看一部即使是虚拟的电视剧，若是被剧情吸引和感染，受众的心理情绪会产生变化。如果剧情是向善的，那么受众的心灵也会被激发向善。《文化站长》正在通过一系列生活琐事，来传达先进的文明与文化。例如，管文化刚刚搬到设立在豆腐坊的文化站办公，素芳和快嘴莲想过去看看，进门前，素芳想到管文化平时的教导，进屋要先敲门，是文明的表现，于是二人很正式的敲门。再如，管文化守着家里的电话，等着领导安排工作却一直没有音信，素芳要打电话也不让，尽管这段是以喜剧的方式演绎的，仍凸显出管文化认真、热情的敬业精神。还有，快嘴莲听到谣传，说丈夫在城里跟别的女人关系暧昧，一时又着急又生气，素芳则冷静地帮她分析，不能听信谣言，要信任对方，也可以亲自去城里看看，总之是帮助她想解决的办法。而素芳遇到不顺心的事时，快嘴莲又热心帮忙。春花在得知三愣子把自己的便宜镯子以高价卖给快嘴莲时，硬是让三楞子把钱给快嘴莲退了回去，等等。剧中管文化与二林在工作上互相商量、互相鼓励；素芳与快嘴莲遇到问题时的互相安慰，他们在生活和工作上无形中成为互助式的伙伴关系，让人体会到人与人之间的关怀和给与的温暖。
该剧正是通过这些小事，反映出人与人之间的文明、友善、礼貌、诚信等等，不是高调地喊口号，而是通过日常生活的对话和对事情的处理方式，把人性中美好的特质焕发出来。文艺作品所表达的情感和接受者所固有的心境相投契，或者作为一种刺激唤醒了接受者也就是观众的情绪记忆。相信观众在看的过程中，也能体会和感受到人性的美好。以这样的方式传达文化意义和和谐社会的理念，通过覆盖面最宽，影响力最大，受众最多的电视媒体优势，尤其是针对最广大而且文化水平相对较低的农民，应会起到积极的影响。正如狄德罗在谈到戏剧的作用时说：“只有在戏院的池座里，好人和坏人的眼泪才融汇在一起。在这里，坏人会对自己的可能犯过的恶行感到不安，会对自己曾经给别人造成的痛苦产生同情……不管我们愿意不愿意，这个感触总是会铭刻在我们心头，那个坏人走出包厢，已经比较不那么倾向作恶了，这比一个严厉而生硬的说教者痛斥一顿要有效得多。”②
该剧的另一大特色就是轻松幽默的表演方式和台词设计，语言充满了北方特有的幽默，很多语言听了让人忍俊不禁。例如，管文化和二林为了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请来了十里八乡各自有绝活的民间艺人都到管文化家。当素芳看到这些年龄都很大，走路都要相互搀扶的老人们到来时，激动地说：“你们都是文化遗产吧。”管文化在批评妻子素芳时，说：“礼尚往来，你挠我一尺，我挠你一丈，这叫国学啊。”管文化当上文化站长后，素芳跟快嘴莲骄傲地说自己是干部家属，快嘴莲说：“那我就是干临！”还解释道：“干临就是干部邻居。”另外，如电联、靠谱、八荣八耻、精神损失费、和谐社会、郁闷、ｐｋ、街舞、奥运、科学发展观等等，时下流行的词汇元素都在剧情中有所表述，为剧情增添了时代感和生动活泼的生活原生态趣味。
该剧的场景设计，也多少有那么点理想化的唯美色彩，例如大部分剧中人物在室内的情节，我们都可以看到人物后面是从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把一格一格的窗户阴影投射到墙上的背景，让人物都蒙上一层柔和的光晕，似乎让人觉得，故事总是在阳光下，那么明媚，那么充满生气。室外的场景也都是发生在充满文化氛围的山西民宅和一片绿油油的庄稼地，尤其是管文化离家出走去找他的同学那一段的外景，两人走在金灿灿的秋收麦田中，谈笑风生，如油画般的画面，给人以意味绵长的视觉享受。
事实上，某些现实生活中不太可能发生的事情，由于吻合了观众所怀的理想，这样的文艺作品所传达的信息成为观众精神支柱的一部分，是他们在环境重压下保持生活信心或用以安慰的必要条件。③人性美，是这部剧中几乎每个人物都具有的品质。即使最不着调的三楞子，也对老父亲孝敬有加，刻薄婆婆的会凤霞最后也感动于素芳的大度。可以说该剧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反面角色，理想主义的人物塑造和理想主义的场景，构成了理想主义的实现。
当然，即使是一部具有理想主义色彩的作品，也并非完全都是理想化的人物形象和故事情节，该剧以小人物们的生活，揭开农村生活的全景，以文化站的文化发展，展示新农村建设中在经济、政治等方面中出现的新现象新问题，在剧中也提出了一些值得深思的问题，这使得该剧更加真实而深刻。例如，在管文化管的一系列文化事件中，如何把文化活动长期有效地进行和推广下去。农村的文化工作不仅仅是给大家提供唱歌、跳舞等简单的娱乐方式，而是要移风易俗，改变落后的文化观念，调动人的积极性，满足农民在温饱解决后，对精神文化的强烈要求。另外，剧中刘宣委在招商引资方面遇到的问题，好大喜功，追求表面形式等也值得很多人反思。
（作者单位：黑龙江省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影视研究室）
①仲呈祥《黑龙江电视剧＜文化站长＞专家研讨会＝发言。
②狄德罗《狄德罗美学论文选》，徐继曾等译，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年。
③杨春时等《文学概论》，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