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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人(7)


  这种感觉变得十分强烈,我不禁睁开眼睛。在云缝透出的月光中,我隐约瞧见一个白色长长的形影,正俯身悄悄为我松绑。我正要叫喊,嘴却被一只手给捂住了,我也认出眼前是何人。只剩下一根绳索了,但是完全让一名武士的身体压住,要割断就得碰着他。阿达拉刚一下手,那武士就半醒来,抬起身子,瞧见一动不动凝视他的阿达拉,那印第安人以为是废墟精灵,又赶紧闭上眼睛躺下去,并祈求马尼杜神保佑。绳索割断了,我站起身,抓住阿达拉握着另一端递给我的一张弓,跟随我的救命恩人走开。然而,我们的周围处处都是危险!我们忽而要踩着正在酣睡的士著人,忽而又受到哨兵的喝问,阿达拉则改变声调回答。忽而小孩啼哭几声,忽而狗叫几下。我们刚刚走出不祥之地,喧嚣之声便震动整个森林。宿营的人全醒来,点起上千支火把,只见士著人举着火把四处奔跑。我们加速逃开。

  当晨曦照亮阿巴拉契湾时,我们已经跑远了。阿达拉,我的救命恩人,阿达拉,又同我一起到了荒野,永远属于我了,我是多么幸福啊!但我的舌头不听使唤,讲不出话来;我双膝跪下,对西马干的女儿说:

  “男人不算什么,而神一显灵,他们就更微不足道了。您是个神,您在我面前显灵,我连话也讲不出来了。”

  阿达拉微笑着把手伸给我,说道:

  “我只好跟您走,因为没有我在身边,您就不肯逃走。昨天夜里,我用礼物买通了巫师,用烧酒灌醉了刽子手。既然您为了我送命,我也应当为了您甘冒生命危险。对,邪教徒青年,”她又用令我恐惧的声调补充道,“牺牲是相互的。”

  阿达拉将细心带来的武器交给我,接着便给我包扎伤口。她用番木瓜叶给我擦拭,泪水洒在我的伤口上。我对她说:

  “这是油膏,你涂在我的伤口上了。”

  “我担心这别是毒药。”她答道。她从胸衣上撕下一条来当纱布,再用她一束头发将伤口扎住。

  土著人酗酒是一种病态,喝醉了很难醒过来,这无疑阻碍了行动,头几天他们没有追赶我们。后来即使再寻找,他们也很可能往西追去,认为我们要逃往密西西比河一带。然而,我们却取道树干长青苔的方向,由北极星指引前进。

  不久我们就发现并没有逃脱危险,前面是望不到边的荒野莽林。我们缺乏林中生活经验,离开了我们真正要走的路,这样盲目往前走,会有什么结果呢?我看着阿达拉,时常想起洛佩斯让我读过的夏甲①的古老故事,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发生在别是巴荒漠里,当时人的寿命等于橡树的三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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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据《圣经·旧约》中记载,夏甲是亚伯拉罕之妻撒拉的使女,与亚伯拉罕生子以实玛利。待撒拉生子之后,夏甲和以实玛利就被赶出门,在旷野流浪,幸得神助。传说以实玛利成为阿拉伯人的祖先。

  阿达拉用榛树的里皮为我做了件斗篷,因为我几乎赤身裸体;她还用箭猪的鬃毛给我缝了一双香鼠皮鞋。我也同样着意为她打扮,时而路经印第安人荒冢采些蓝锦葵,编了花冠给她戴上,时而又用杜鹃花的红籽给她做成项链;然后,我就微笑着,欣赏起她那令人称奇的美貌。

  我们遇到河流,就乘筏子或泅渡过去。阿达拉一只手搭在我肩上,我们游过僻野无人的水流,宛若一对出行的天鹅。

  白天特别炎热,我们往往躲在雪松的青苔之下。佛罗里达地区的树木,尤其是雪松和绿橡,几乎都生白色苔藓,从树枝一直披到地面。在夜晚的月光下,你在光秃秃的旷野,猛然见到身披这种白装的一棵独立的橡树,就可能以为是拖着长纱巾的幽灵。白天的景色也十分瑰丽,因为大批彩蝶、鲜亮的丽蝇、蜂鸟、绿鹦鹉、蓝(木坚)鸟落在苔藓上,好似白色羊毛挂毯上,由欧洲工匠绣了鲜艳的花鸟图案。

  我们休息乘凉的地方,正是天赐的这种令人愉悦的客栈。有时风从高空吹下来,摇动这棵高大的雪松,于是,建筑在高枝上的空中楼阁和栖息的鸟儿,以及来此投宿的行客,都飘摇浮动起来,而从这活动的建筑的拱廊里发出千声叹息:旧大陆的奇景名胜,根本无法与这荒原的奇观相比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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