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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无专人负责的治疗太可怕了…我宁可跟女儿轮流在这里侍候!我也愿意自己花钱请一个专人护理,可是我听说,这也办不到,是吗?……”

  “我想,这是不可能的。还没有过这样的先例。况且病房里连一把多余的椅子也没地方放。”

  “我的天哪,我能想像出这是什么样子的病房啊!还是得去看看!那里有多少病床呢?”

  “9张。能马上住进病房,这还算是不错的了。我们这里,新来的病号都躺在楼梯上和走廊里。”

  “姑娘,我还是得提出请求,您熟悉这里的人,事情会比较好办些。您去跟哪位护士或护理员讲好,让她对帕维尔·尼古拉耶维奇的关照不同于一般的……”这时她咋呼一声打开了一只黑色的女用大手提包,从里边掏出3张50卢布的钞票。

  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儿子,这时把身子转了过去。

  米塔把两手放到了背后。

  “不,不!不能这样委托。…”

  “可我并不是给您呀!”卡皮托利娜·马特维耶夫娜硬把3张展开的钞票往她怀里塞。“既然按合法规定办不到…我付工钱就是了!我只是请您转达我的一点心意而已!”

  “不,不,”中士长冷冰冰地说。“我们这里没这个规矩。”

  随着小房间门的吱轧声响,帕维尔·尼古拉耶维奇身穿绿色和褐色条纹新睡衣、跟着暖和的毛皮镶边拖鞋走了出来。他那光秃秃的头上戴着一顶崭新的深红色的绣花小圆帽。此刻,在没有冬大衣领子和围脖遮掩的情况下,他脖子侧面那个有拳头大的肿瘤看起来格外让人害怕。他的脑袋已不是正中地支撑着了,而是微微偏向了一边。

  儿子去把换下来的衣物统统收进手提箱里。妻子把钱藏进包里,惴惴不安地望着丈夫:

  “你是不是觉得特别冷呢?…刚才应该带一件厚长衫。我会送来的。对了,这里有一条小围巾,”她把围巾从他衣兜里掏了出来。“围上好了,免得着凉!”她裹着褐色狐皮领和皮裘,身体显得有她丈夫3信粗。“现在你到病房里去,安置一下。把吃的东西都放好,好好看看和想想,还需要什么,我坐在这儿等着。待会儿你下楼来告诉我,傍晚我就会把东西都送来。”

  她并没六神无主,她总是把什么事情都考虑得很周到,不愧为丈夫的生活伴侣。帕维尔·尼古拉耶维奇怀着感激和痛苦的心情看了看她,然后看了看儿子。

  “这么说,尤拉,你要走了?”

  “是晚上的那趟火车,爸爸,”尤拉走到跟前说。对待父亲他保持尊敬的态度,但是毫无热情,即使是此刻,与留下来住院的父亲离别,也像平时一样,一点也不激动。他对待一切都是漠然的。

  “那就走吧,孩子。这可是你头一回出差去办重要的事情。一开始你就要保持公正的口气。不能心肠太软!心肠软了反而会害了你自己!要永远记住,你不是尤拉嘈萨诺夫,不是以个人身份出现的,你是法律的代表,明白吗?”

  尤拉明白也罢,不明白也罢,反正帕维尔·尼古拉耶维奇此刻很难找到更确切的话来说。米塔不知所措,急着想走。

  “我和妈妈还要在这儿等你的,’尤拉微微一笑。“你先上去看看,别急着告别,爸爸。”

  ‘您自己能走到那里吧卢米塔问。

  “我的天,人家勉强站得住,难道您不能把他扶到床前吗?把兜子带去!”

  帕维尔·尼古拉耶维奇像个孤儿似地望了望自己的家人,拒绝了米塔的搀扶,自己牢牢地抓住栏杆,开始上楼。他的心怦怦直跳,而这还决不是因为登高。他沿着梯级往上走,犹如被押上那个……怎么称呼它呢……像讲台似的高处去砍掉脑袋。

  护士长提着他的兜子,抢在前面跑上楼去,在那里她向玛丽亚喊了几句什么话,而帕维尔·尼古拉耶维奇还没走完第一段楼梯的时候,米塔就已经从楼梯的另一边跑了下来,并且迅速走出大楼,以此向卡皮托利娜·马特维耶夫娜表示,她的丈夫将会在这里得到怎样精心的护理。

  帕维尔·尼古拉耶维奇缓慢地登上楼梯拐弯处那宽阔的平台,这样的平台只在古老的建筑物里才有。在楼梯中间的这块平台上,放着两张有病人的床,旁边还有床头柜,居然一点也不影响人们上上下下。其中一个病人情况不妙,心力衰竭,正在通过氧气袋输氧。

  鲁萨诺夫竭力不看他那没有转机的脸,扭过身去望着上面继续攀登。但在第二段楼梯顶上等待着他的也不是令人振奋的景象。护士玛丽亚站在那里。她那黝黑的神像式的脸上既没有笑意,又没有问候的意思。她个子很高,又瘦又扁,像个士兵在那里等他,而且马上就通过楼上的穿堂间在前头带路。从这里开始,有好几个门,凡是不挡住门的地方都有病床,上面躺着病号。在没有窗子的拐角上,一盏经常开着的台灯照亮了护士用的一张小写字台,还有她的配药桌子,旁边墙上挂着一个带毛玻璃和红十字的壁柜。他们从桌子旁边走过,再经过一张病床跟前,玛丽亚就伸出瘦长的胳膊一指:

  “从窗子那里算起第二张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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