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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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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觉得不和教之助通个电话放心不下。美那子嫁到八代家来已经五年了,可是从来没有象现在这么不安过。美那子以往只看到丈夫对自己体贴入微的眼光,可是现在她觉得除此以外还隐藏着一种以往自己未曾注意到的眼光。 春枝挂了电话,可是教之助不在。过了大约十分钟,她自己再打了一次。 美那子不大清楚丈夫的工作单位东邦化工公司是生产什么的,光知道是造尼龙的。 美那子想象着那里有几幢厂房,里面有两千名左右的职工,有些厂房弥漫着难闻的臭气,而另一些厂房里有几个锅炉一直在煮沸粘糊糊的褐色液体。她虽然没亲眼见过,但总觉得丈夫就是在这样的地方工作的。 要说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比如今天,星期天也上班。丈夫是到哪儿去的呢?如果把电话打到秘书科,他们会把电话接到丈夫所在的地方,可那儿又是什么地方呢,根本猜也猜不到。有时听到他身旁有几个男人谈话的声音,由此判断,可能是厂里的某个地方。有时从电话里传来菜盘和餐具碰撞的声音,这显然是在什么俱乐部之类的地方开会。 美那子问过丈夫好几回。丈夫要么说:“今天是公司的原子能研究委员会开会。”要么说:“今天是开原子能产业研究会。”有时干脆说:“是关于同位素的会。” 他的话就这么简短。大概是公司里有个原子能研究委员会,而教之助是担任这个会的主任什么的。一听到原子能啦、同位素啦这些名词,美那子就干瞪眼了,她甚至觉得连教之助的脸也一下子难以辨认了。 好在今天教之助是在干部办公室。电话一通,马上传来了丈夫的抑郁低沉的声音,而不是那个通常接电话的秘书的娇滴滴的声音: “嗳,什么?” 从声音里都能猜得出丈夫的姿态来——手拿听筒贴在耳朵上,眼睛却专心注视着桌上的文件。 “把您的眼睛从桌上移开!”美那子笑着说。只听他含含糊糊地“哎”、“嗯”着,然后说: “是我,什么事?”看样子,他这才把脸转过来了。 “我放心不下。” “什么放心不下?” “今天早晨我用手指夹出荼梗,您一定知道的吧。” 过了一会儿才传来了教之助肯定的声音:“唔——” “既然看到了就骂我好啦——干么要那么讲!什么有葱的味道……”美那子道。 美那子的口吻难得这么凶,对方大概吃了一惊,沉寂了片刻,低低的笑声传人美那子的耳朵: “那有什么呢,这么点儿小事。反正不是恶意的嘛。不知道是茶梗还是灰尘,想把它拿出来,是不是?因此手指碰了一下茶水——这是不得已的呀。” “是吗?” “我看不出有什么恶意。没什么可责备的。” “那,恶意当然是没有的,不过……” 奇妙的对话。如果有第三者听着,也许会以为把手指伸进茶碗的是教之助,而美那子正在为此发牢骚。 “你到底有什么事?” “没什么别的事。不过,遇到这种事,希望您干脆把它讲出来。” “哦,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这事吗?” “是的。” 于是,对方似笑非笑地说:“好,我知道了!”好象在笑她“竟为了这么点儿事”。他大概在赶什么要紧的工作,接着就说;“我要挂断电话了,行吗?” “别的还有没有?” “什么别的?” “除了茶梗以外的……” 美那子要问的就是这个。尽管美那子这么问,对方也决不会说“有”、但问还得问一下,否则心里不踏实。 “茶梗以外的?到底什么事啊?”教之助恐怕是真的不知道她问的是什么。 “我做的事,您不满意,却又不声不响。” “你做的事情?” “是呀” “没有吧。”那语气好象在思考。 “真的没有?” ‘没有!” “那就好,不过……” “为什么你突然提起这些事呢?” “心里不安呀,从茶梗的事情想起的。” 打完电话,美那子又回到向阳的走廊。她想,可能丈夫还没有觉察到自己和小坂乙彦的事。尽管这么想,但心里的疙瘩并不就此去掉了。 三点钟左右,春枝来报告说: “有一位叫鱼津先生的打电话来了。” 美那子正在房里把冬大衣和冬装从箱里取出来,穿到衣架上,拿到走廊里去挂起来。她竟一时想不起鱼津是谁。 “是女的吗?” “不,是男的。” “是谁呀?我去听听看。” 美那子往搁电话的地方走去,走到一半她想起了鱼津是谁。他是一个月前同她一块儿乘车到田园调布站前,并在那里下车后把她送到家里的。这时,不象小坂那样修长,然而体格健美的鱼津的身影,忽然伴随着某种不安情绪浮上了她的脑际。 美那子后悔那天晚上轻率地把她和小坂的关系向初次见面的鱼津吐露。当时她急于要和小坂一刀两断,而鱼津是小坂的好朋友,她就象发烧说胡话似地把什么都讲出来了。 美那子拿起听筒,举到稍离耳朵的地方,说 “我是美那子。” “太太!上次失礼了。” 没错,确是鱼津恭太的声音。 “哪儿的话,是我失礼了,您那么累了还……” “给您回音迟了。今天想和小坂一起来拜访,行吗?” 听了对方这突如其来的话,美那子不觉打了个寒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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