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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有家?”小坂的妹妹反射性地问了一句。大概过了一会见才弄懂美那子的意思,心慌意乱地说:“哎哟,这怎么办呢。”接着不开口了。快到新宿车站的时候,姑娘很认真地说道:“我一回来就向您报告。能不能给我张名片?”

  美那子没带名片,只好口述住址和电话号码,让小坂的妹妹记下来。

  到了新宿车站下车,小坂的妹妹表示别再送了,可是美那子还是买了月台票,送她进月台。

  。她俩过了剪票处,穿过楼梯,走上停有开往松本的列车的月台。月台上的乘客很多。不一会儿,小坂的妹妹高举起右手,美那子一时分辨不出她在向谁打招呼。

  美那子跟着小坂的妹妹穿过人群,走近前去,原来是公司来的两个青年人,他们穿着登山服站在列车的窗边。

  “真对不起。那么忙还劳累你们……”小坂的妹妹向他们鞠躬。

  个子比较高的青年说:“我想小坂见这样的人,不会怎么样的”

  “会不会挖了雪洞,蹲在里面呢?”另一个青年说。

  美那子站在后面,觉得他们的话是空的。

  “据说是登山绳断了,人就掉下去了。”小坂妹妹的语气比他们冷静,说得也肯定。

  “很难想象登山绳会断。”高个子说。

  “有没有找到座位?”美那子往车厢里看了看说。

  “没有。坐满了。站到甲府后,我想总有办法的。行李架上已占好位子了。”另一个说。

  月台上有几个穿着登山服的青年人,其中还有手拿登山搞的。美那子有生以来第一次怀着某种关心,望着那些要在冬季去登山的年轻人。

  小坂的妹妹走进车厢,把行李放到行李架上,又走到月台上,再次对前来送行的美那子道谢。

  开车的铃响了。小坂的妹妹站在车厢人口处把略显苍白的脸转向美那子,面颊露出一丝微笑。列车开动后,小坂的妹妹挥了一会儿手。当月台上只剩下美那子一个人时,她感到很疲劳。

  小坂出事的那一天,鱼津拖着精疲力竭的身体返回德泽客栈已经有十点钟了。当时M大学山岳部的六名成员也在那里住宿。

  五名学生和看守客栈的S共六人组成了搜索队,随即从德泽客栈出发,那是三日凌晨两点。从鱼津回德泽客栈到他们出发,前后不到四小时。另一名学生为报告遇难的消息,在客栈前和搜索队分手,朝上高地走去。

  搜索队出发后,鱼津一直睡到中午。午后,他睁着眼睛躺在被子里。

  鱼津时而从被子里爬出来,走到有火炉的地方,通过门上的玻璃窗看看室外。平时那蓝蓝的天空,现在却飘起轻如羽毛的白雪。

  鱼津有时看看表,心里琢磨着搜索队这时候在哪里。他事先和学生们研究过搜索队的行动计划。

  鱼津认为自己已经走过第二岩台,没有必要再去找。第一岩台也应该排除,因为那里很狭窄,与其说它是岩台,不如说它是隔开B壁和C壁的一条带型地段,小坂的身躯不大可能落在那里。

  所以首先要找的应该是C壁脚下。搜索队应该沿着浅谷B走到C壁脚下,把搜索的主要力量集中在那一带,然后回到后又白峰的本谷。从前松高学生在v字形雪谷遇难时,_曾滑到本谷,落在五峰附近。如果小坂滑到这里,说不定也会落在五峰一带。所以搜索队还应该把着眼点放在那里。

  以上是鱼津和学生们商量过的计划。

  三日这天,鱼津感到夜幕降临得特别快。尤其是下午的时间很短,太阳刚落,客栈周围寂静的白色世界就笼罩在夜幕中了。

  晚上八点钟,搜索队的成员挨个儿走进鱼津烧暖炉火的屋里,个个满身是雪,谁也不讲话。

  当第六个人进屋并随手关上门的时候,鱼津怀着沉重而绝望的心情说:“苦啦!”

  “毫无结果。”其中的一人说。

  “辛苦啦!”

  “我们是一刻不停地找的。”另一人说道。

  “辛苦啦!”鱼津反复着同样的话。

  六人组成的搜索队空手回来后又过了大约一个小时,突然闯进来一个七人组成的登山队。这是今天下午到达上高地旅馆的冬季小屋的第一山岳会会员,他们原定登北穗高峰,打算明晨出发去横尾。因得到遇难消息,遂改变计划,马上组成了搜索队来到这里,这一队人中,最年轻的十八、九岁,最大的三十来岁。

  从上高地来的这一队人成了第二搜索队,同样干半夜两点钟从德泽客栈出发。

  四日。从早上起就一直下雪。昨天累了一天的学生们叫直睡到中午时分。上午只有鱼津一个人醒着。他生起炉子,为学生们做饭。并象昨天一样,时常站在门旁向外观望。

  雪下个不停,而且和昨天不一样,是沉甸甸的鹅毛大雪,一刻也没停过。到了中午下得更猛了。

  “要下大雪啦。”一个学生醒来说。的确,这种下法是大雪前的预兆。

  三点钟的时候,半夜出发的第二搜索队终于没找到小圾,空着手撤回来了。据说有雪崩的危险,无法继续搜索。

  第二天是五日,雪还是不停。只好停止搜索,无计可施。年轻的登山运动员们横七竖八地挤在狭小的屋子里。

  鱼津竭力不去想小坂。一想到小坂,简直要发疯。小坂仰面躺着(鱼津总觉得是这样的),身上的积雪恐怕已有一两尺厚了吧——鱼津这么想着。

  鱼津和其他人一起围着火炉。他默默无言,别人也回避和他谈话。因为他们很清楚,任何语言都不能安慰一个失去朋友的登山运动员。

  鱼津虽然一声不响,可是他的眼睛、耳朵和嘴巴却活跃得很。眼睛凝视着小坂的脸;耳朵在听着小坂的声音;嘴巴也在不停地和小坂唠叨着……

  “……那天我不该和你掉换,应该我来领头。小坂!你当时为什么提出要和我掉换位置呢?如果不掉换是不会发生这种事故的呀。那天被困在A壁岩缝里的时候确实很不好受,风雪迎面扑来,真冷!当时你擦了一根火柴,袋形帐篷里突然亮了起来,不一会又暗了下去。就在那时候,小坂,你说出了那句倒霉的话——明天我来领头。”鱼津还这样说:“……小坂!记得你喜欢杜布拉的诗,是不是?一喝醉酒,你就爱朗诵杜布拉的那首诗——《如果有那么一天》。”

  如果有那么一天,

  如果有那么一天,我死在山上,

  我的登山老伙伴哟,

  这篇遗文就留、给你:

  请你去见我妈妈,告诉她:

  “我死得幸福,因为我就在母亲身边,毫无痛苦。”

  请告诉我爸爸:“我是个男子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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