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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鸟儿也热得掉到地上了!”她关上窗户,“你想想,现在阿连特茹省该是个什么样子!”

  她来到若热身边,靠在他的安乐椅上,慢慢抚摸着他黑黑的头发。若热望着她,已经为即将分离而感到悲伤;她室内便袍的头两个钮扣没有扣,可以看到又白又细嫩的胸脯上半部分和内衣的花边;若热怜爱地替她扣上钮扣。

  “你的坎肩呢?”

  “大概浆好了吧。”

  为了知道个究竟,她喊了一声儒莉安娜。

  随着一阵浆洗过的裙子发出的喜气洋洋的患窜声,儒莉安娜进来了,一面走一面神色慌乱地整理着项练和饰针。她看上去40岁左右,非常消瘦,显得很小的五官仿佛挤压在一起,脸上泛着心脏病患者那种混浊的土黄色调,只有一双深陷的眼睛很大很大,总是涂着红色眼影的眼皮下面闪动着一对带血丝的不肯安分守己的眼珠,似乎总是充满好奇。她戴一副模仿两条辫子的丝线假发,脑袋显得更加硕大,鼻翼习惯性地抽搐个不停。’胸脯撑不起上衣,只得靠浆得平平整整的裙子托起下摆,露出那双紧紧挤压在带黑色金属饰片的靴子里的漂亮的小脚。

  她带着非常重的里斯本口音说,坎肩还没有浆好,实在没有时间。

  “我嘱咐了你多少遍呀,儒莉安娜!”露依莎说,“好,你去吧,你看着办吧,反正今天晚上必须把浆好的坎肩装进手提箱。”

  她刚刚出门,露依莎就说:

  “若热,我恨这个女人!”

  儒莉安娜来到她家已经两个月了,露依莎无法习惯女佣的丑陋的长相和古怪的动作,不习惯于她说“帽子”、“剪子”和发颤音时那种里斯本腔调,不习惯于听她钉着金属片的鞋跟发出的声响。星期天,女佣的假发、着意显示的脚和黑色羔羊皮手套都刺激她的神经。

  “太讨厌!”

  若热笑了:

  “可怜,她是个可怜的女人!况且,她浆衣服是把好手嘛!”在部里,同事们总是惊奇地端详他的衣服,“朱里昂说得好,我的衣服不是浆的,而是上了一层瓷釉!她不够和蔼,当然不够和善,但还算得上勤快,说得过去……”

  他双手插在天鹅绒裤子口袋里一边站起身来:

  “亲爱的,还有,维尔仁尼娅姑妈患病的时候她照顾得不错……简直是个天使!”他又严肃地重复了一遍:“无论白天黑夜,她像个天使一样照看姑妈!亲爱的,我们欠着她的情分!”说着,他又开始卷一支烟,表情庄重。

  露依莎一言不发,拖鞋尖挑着室内裙袍的镶边不停地颤动,眉头微皱,眼睛盯着指甲说:

  “无论如何,要是我对她翻了脸,就能把她打发走。”

  若热停下来,在鞋底上划着火柴:

  “我亲爱的,除非我同意。对我来说,这是个知恩报恩的问题。”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杜鹃挂钟敲响了中午12点。

  “好吧,我去上班了。”若热走到她身边,双手抱住她的头。

  “好一条小腹蛇!”他温柔地低声说。

  她笑了,抬起明亮、温柔而又迷人的褐色眼睛望着丈夫。若热怜爱地在她眼皮上留下两个响吻,又温柔地捏了捏她娇嫩的嘴唇:

  “亲爱的,想让我带点什么回来吗?”

  “别回来得太晚了。”

  “去送几份文件,乘车去,很快……”

  他心满意足地走了,用出色的男中音唱着:

  金色的上帝,

  无以伦比的世界,

  啦啦!啦,啦,啦!

  露依莎伸了伸懒腰。还要换衣服,真没意思。她想泡在玫瑰色大理石浴盆里,在温暖清香的水里打个盹,或者关上窗户,躺到绸缎吊床上,在音乐声中摇晃!她抖了抖拖鞋,非常温情地望着自己娇小的脚,脚白得像牛奶,隐约可以看到蓝色的筋脉。一系列的小事涌上脑际:买一双绸料袜子,准备若热路上的干粮,洗衣店弄丢了三块餐巾……

  她又伸了伸懒腰,随后光着脚、跟着脚尖跳到柜子边,从旁边的书架上取出一本已经折皱的小说,转身回来,半躺在安乐椅上,用手指轻轻抚摸着耳朵,专心致志地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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