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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〇


  保拉咳了口痰,用凄楚的目光望着巴济里奥:

  “阁下是亲戚?”

  巴济里奥微微一笑:

  “是,我是他们的亲戚。”

  “那么,你不知道?”

  “你说什么?我的天!”

  保拉擦了擦下巴,摇着头说:

  “我非常难过地告诉你,夫人死了。”

  “哪个夫人?”巴济里奥的脸一下子白了。

  “夫人呀!露依莎夫人,卡尔瓦略工程师先生的妻子……若热先生在塞巴斯蒂昂家里,就在这条街尽头。如果阁下想去的话……”

  “不去!”巴济里奥打了个很快的手势,嘴唇稍微颤动了一下,“怎么死的?”

  “发烧!两天就死了!”

  巴济里奥低着头,慢慢朝马车走去。他回头又望了那个家一眼,用力把车门关上。皮图斯赶车朝下区飞奔。

  保拉走近烟草店,低声说:

  “他满不在乎!贵族!混帐!”

  烟草店老板娘悲哀地说:

  “我不是她的亲戚,可每天晚上为她的灵魂念两遍万福经……”

  “我也一样!”煤家店老板娘说。

  “这一定对她很有用!”保拉嘟囔着走开了。

  最近以来,他一直闷闷不乐。卖不出多少货。街上有人去世使他更不相信生命,日益厌恶神父们,每天晚上读阿泽维多借给他的《国家》杂志,那些鼓吹对宗教虔诚的文章使他恼火,使他脾气暴躁,使他越来越倾向于无神论。对公共事务的不满又使他倾向于公社。照他本人的话说,他觉得一切都糟透了。

  肯定是被这种感情所驱使,他又回到烟草店门前,带着沮丧的神态对女邻居们说:

  “你们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你们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他作了个囊括整个宇宙的手势,怒气冲冲地盯着她们,说出一句最高尚的话:“一堆狗屎!”

  沿亚莱克林街往下走的时候,巴济里奥看见雷纳尔多子爵站在斯特里特酒店门前。他让皮图斯把车停下,他跳下来:

  “你知道吗?”

  “什么?”

  “我表妹死了。”

  雷纳尔多子爵礼貌地咕哝了一声:

  “可怜……”

  两个人手挽着手沿街往下走,到了亚特洛。天气晴朗,稍有点寒意。阳光下,空气清澈、轻盈。房屋、树木、驳船和轮船的桅杆都清晰可见。偶尔听见的声响也带着欢乐的歌声的色彩。河面像蓝色的金属一样闪闪发光。开往卡西利亚斯的轮船那一团团的烟呈乳白色。远处,一座座山丘上雾霭缭绕,成了蓝色的阴影,显得上面粉刷过的房舍更加耀人眼目。

  两个人慢慢走着,谈起了露依莎。

  雷纳尔多子爵文雅地对可怜的夫人表示惋惜。太可怜了,在这样美好的时光里死了!“可是,总而言之,我早就认为你们那种关系太荒唐……”

  因为,坦率地说吧,她算得上什么?他不想对“埋在普拉泽雷斯墓地的可怜的夫人”说什么坏话,但实际上她称不上个高雅的情妇。乘公用马车,穿棉线袜子,与一个政府低级职员结了婚,住在不像样的小房子里,没有体面的亲友,自然也玩彩票,出入粗布带鞋店,没有幽默感,没有时装……活见鬼!是个笨蛋!

  “我在里斯本的一两个月里用一用……”巴济里奥低着头喃喃地说。

  “可以。为了这个也许可以。总算卫生!”雷纳尔多轻蔑地说。

  两个人不再说话,继续慢慢朝前走。看到一个人战战兢兢地赶着一辆两匹马的马车,他们大笑了一阵:“这叫什么马车?你看那马具!那副样子!只有在里斯本……”

  到了亚特洛街尽头,两个人开始往回返。雷纳尔多子爵用手指理理鬓须:

  “这么说你现在没有女人……”

  巴济里奥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一阵沉默之后,他用手杖使劲在地上划了一下:

  “糟糕!本可以把阿尔丰西妮带来!”

  两个人到英国酒馆喝白葡萄酒去了。

  1876年9月—1877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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