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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别只会叫苦,你身为鹈饲派的参谋长,好好控制他们那些人不是你的本事吗?像上次的选考委员会也是,你跟我保证说野坂教授当然是自己人,没想到他却窝里反,让大家措手不及。托你的福,最近我的血压升高了不少!”

  “对不起,对不起……虽然我已经辩解过很多次了,但我知道野坂教授对财前君有意见,纯粹只是因为私人的原因。基本上,在校内的派系里,他还是属于鹈饲派的,这也是为什么我一直以为他是自己人的原因。只是没想到,野坂教授既不支持财前,也不支持菊川,竟自己推出第三名候选人,真不晓得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唔,问题就出在这里,如果他只是想捧自己喜欢的人当教授的话,那还算好,就怕他已经推出第三人选了,最后却演变成只有财前、菊川捉对厮杀的局面。万一,他一气之下把票都给了菊川,我们就全玩完了,关于这点不得不防。”鹈饲陷入沉思地说道。

  叶山也沉默了一会儿:“如果,野坂教授推举的候选人是匹大黑马的话,那么或许真会像刚刚鹈饲医生所说的,在最后决战的时刻,选票会往菊川阵营流去,这样财前君想选上教授就有点困难了。既然野坂教授的动向会对选情造成这么大的影响,那么,他那边可不可以请鹈饲医生直接去跟他讲,如果您能亲自出马的话……”

  他还没讲完,鹈饲马上斩钉截铁地说道:“叶山君,这是不可能的。我身为医学部长,怎么可能自己跳出来说要支持财前君?因此,你要是不当我的发声筒,我可伤脑筋了。”

  “更何况这跟日本医师公会的选举不一样,总共才三十一张选票,不管过程再怎么迂回曲折,只要抱定破釜沉舟之心,将选票一张张地拉过来并不是不可能啊。所以,我才会拜托叶山君帮这个忙啊。”鹈饲的语气强硬得不容对方拒绝。

  “那么,我再想办法去跟野坂教授说说看,不过,大河内教授那边要怎么办?他那个人本来就古怪,不好随便出手。前几天,我借口说有事要办,正好跟大河内教授同路,故意找他搭一辆车,在车上,我不经意地提起教授选举的事,没想到他开口闭口就是严守中立,根本就没商量的余地。”叶山真是有点不知所措了。

  鹈饲连忙探出身体:“可是,号称‘大河内基础组’的基础学科,最近好像也不是什么都听大河内的,因此,只要有个风吹草动,就能轻易瓦解他们。反过来想,说不定基础组还是游离选票的大票仓呢。”

  “可是,现实的问题是如何才能让这种情况出现。基础组的团结不是一、两天的事,只要一个不小心,不光是这次教授选举泡汤了,说不定以后我们都别想得到基础组的协助……”叶山依然举棋不定。

  “嗯,你的顾忌确实也有道理,不过,有时也必须使出狠招才行。怎么说呢?不光是这次选举,如果以后碰到任何事,都必须跟那不通情理的大河内教授这么打交道,那我这个医学部长也不用做了。所以,干脆趁此机会瓦解他的势力还比较省事。虽说基础组的团结不是一、两天的事,但只要有人背叛的话……百年老店的梁柱也旧了,现在正是容易出现裂缝的时候。”鹈饲一边拔着鼻毛,一边意有所指地说道。

  “可是,只对基础组下手,难道……”

  “正是如此,恐怕支持菊川的东派也觉得要分化基础组不太可能,正静观其变呢。这正是我们乘虚而入的好时机,所以,叶山君啊,希望你要随时做好分化基础组的准备。”

  “嗯,我会照您说的做好准备,不过,因为对手是大河内教授领导的基础派,如果不更加慎重的话,恐怕……”叶山欲言又止,“为什么医学部长宁愿冒着得罪基础组的危险,也要支持财前君呢?”他不懂为什么鹈饲不惜分化基础组也要帮财前拉票的心态。

  “像叶山君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不了解呢?我当然不可能为了区区一名副教授,做出这样的事。我是为了我自己。由我扶植的教授每增加一人,我们鹈饲派的票就会多上一张,教授选举、医学部长选举乃至校长选举,凡是通过民主程序进行的投票表决游戏,一定得握有足够多的选票才行。所以,我是为了让鹈饲派在未来能多一张铁票,才拚命地帮财前五郎登上教授的宝座啊。”鹈饲避重就轻地说道。

  “我下午看诊的时间就快到了,今天就谈到这里吧?”说完后,鹈饲叫秘书拿来诊疗衣。

  初冬的阳光从窗户射进来,让新馆一楼朝南的第一外科门诊室显得既温暖又明亮。病患一个一个地进来,财前五郎一边帮他们看诊,一边发现到每位病患的表情已不复以往的战战兢兢,变得比较开朗自信了。这全是新诊疗室的功劳!不仅是诊疗室的墙壁,就连诊疗台、诊疗桌、旋转座椅都清一色改成乳白色系了。为了除去病患心理上的压迫感,那些看来令人生畏的诊疗器具也收拾得一乾二净,尽可能不让病患看到。新装上的空气清净器发出悠悠运转的马达声,和缓地运作着,走在磨得光亮的地板上,护士们彷佛在滑行似的,没发出半点脚步声,这些都跟在旧馆所见的景象不一样,看起来明亮多了。

  “医生,这一位看完,今天的门诊就结束了。”

  医局员将最后一名病患的病历递给财前,将病患的X光片放到小型影像观测器上。财前将片子看了一遍,请病患躺在诊疗床上,做腹部触诊。

  面容黝黑瘦削的病患不安地问道:“医生,我们家附近的医生说我是胃溃疡,必须开刀动手术才会好……”

  财前触诊完毕,将X光片再看了一遍。病患十二指肠的部位已经严重变形,检查报告记载着潜血反应阳性、胃液检查高酸。很明显,这是十二指肠溃疡。

  “不是胃溃疡,是十二指肠溃疡,必须动手术。”财前答道。

  病患的脸色一变:“医生,不动手术就不会好吗?”他仍不死心地问道。

  对财前而言,碰到这种情形已经是家常便饭。他公事化地说:“已经慢性化脓了,所以必须动手术,不是什么大手术。”

  他叫病患去办入院手续,说完后,即从座位上站起,快速地用消毒药水把手洗干净,走出了诊疗室。

  三点过后的走廊已不见病患的身影,只有擦地板的清洁妇正忙碌地挥动着拖把。财前大跨步走着,看到医局长佃正迎面匆匆走来,像是有事要找财前。

  “今晚我们也将展开密商,您要来吗?”

  “今晚我有点事,不好意思,你们谈好了。”

  佃有礼地一鞠躬,从财前身边走开了。任谁来看,都会以为这只是副教授和担任医局长的资深助手在路上巧遇,顺便聊了两句。不过,最近为了医局内部的统一工作,佃每个晚上都在财前岳父的情妇开的店里召开医局联谊会,美其名曰是为了凝聚医局内部的共识,但是,有时大家根本没聊到重点,就吃吃喝喝了事。不过,今天财前实在无心去凑这个热闹,他一进入副教授室,就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开始抽起烟来。

  第一次教授选考委员会上,东并没有推荐财前五郎,而倾向于以公开招募的方式挑选继任,这点财前已经得知。于是,他和岩田以及锅岛见了面,告诉他们这个情况,并把佃那批人集合起来,想办法巩固医局内部的团结,每天都忙得头昏眼花。这期间他施行的手术,还比一周规定的数量多了八台,身体重得就好像灌了铅一样。也因此,虽然佃表示希望自己能参加今晚的联谊会,但他还是拒绝了,因为他实在是太累了。让身体休息片刻后,财前看了看表,慢慢地站起身来,脱下白袍,准备回家。不过,他并不是回真正的家,他已经跟庆子约好要在K会馆碰面。

  一进入堂岛川河畔K会馆的三楼咖啡厅,财前就看到庆子举起右手比了个手势。黑色的长外套、黑色的小圆帽,庆子全身时髦的黑色打扮,让他马上就注意到了。他往庆子的位子走去:“要不要去吃晚餐?”

  庆子瞄了一眼手表:“才五点呀,先喝点茶好了?”

  “喝茶嘛……那算了,饭等一下再吃,我们去附近散步或是兜兜风好了!”他没有等庆子回答,就径自从座位上站起。

  一走出K会馆,就发现夕阳已经落在高楼之间。薄暮中,忙完一整天工作,正要赶回家的人们,在柏油路上迤逦出无数长影。

  财前拦了辆出租车:“请开到可以看到河口的地方。”

  “咦,河口?”司机露出讶异的表情。

  “嗯,没错,安治川或是木津川都无所谓,只要是在这附近,又能看到河口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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