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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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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高兴听你这么说,之前我曾听过你离开大学的事,有时候,我会试着想了解你的想法。虽然有些人对你闲言闲语,但我觉得你在那样的情况下仍然坚守节操,选择离开大学,真的很伟大。有些人为了坐上国立大学教授的位子,承受常人无法想象的屈辱;也有人为了爬上教授的位子不惜耍阴谋。你当时身为副教授,眼看距离教授的职位不远了,却毫不留恋地选择离开。我想,这不是单凭那种廉价的人道主义或感伤就能做到的。”都留感慨万千地说道。 “不,现在回想起来,我实在后悔,既然在病人死后,我可以这么坚持自我的信念,为什么在病人活着的时候我却没有坚持呢……” 里见忽然想起财前等不及佐佐木庸平上诉审的结果,就急于参加学术会议会员选举的事,不禁感到怒不可遏。 财前眺望着笼罩在庭园灯下的院子,享受着难得的和家人齐聚一堂的晚餐时光。 分别就读小学六年级和四年级的两个孩子在财前的陪伴下,乐不可支地将汉堡、牛排送入口中,兴奋地谈论当天学校发生的事。长子一夫刚聊起学校将要组织去远足的事,次子富士夫又立刻兴奋地谈起最近学校里流行的漫画怪兽王。在漫画和远足这些童趣十足的话题中,一家人其乐融融地享用着晚餐。 “我很厉害哟。今天在学校玩怪兽游戏时,我是怪兽王,从很高的单杠上跳下来哦。”次子富士夫挥动着叉子说。 “万一摔断腿怎么办?下次不许再这么调皮!”母亲杏子忍不住停下手,担心地训斥着。 “那有什么关系,万一跌倒了,反正爸爸很快就会帮我治好!” 富士夫和财前很像,皮肤有点黑,炯炯的眼神中透着一股淘气。他不论是在长相或性格上都较长子一夫更神似财前,功课也很好;长子则比较像杏子,圆圆的脸十分白净,性格也像女孩子般温柔。 “爸爸,富士夫常常玩一些危险的游戏,老师对他的调皮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有什么关系。上次大阪的外公不是说了,顽皮没关系,只要会读书就好了。” “外公怎么可以说这种话?你们是附属小学的学生,如果不乖乖听话,会让妈妈很没面子。”杏子皱着眉头说。 “外公说得没错。但是,要注意不能弄伤别人,听到了没有?” “爸爸,我当然知道。”富士夫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好了,现在轮到哥哥说远足的事了。这次要去哪里?” “要去爬摩耶山。我准备素描一些摩耶山的植物,现在是五月,山茶花应该开了吧。” “我也想去摩耶山。爸爸,你带我去嘛!” “最近爸爸除了医院的事,还有很多其他的事得忙,所以这一阵子可能不行,叫妈妈带你们去吧。” “可以啊,摩耶山很近,星期天我开车带你们去,还可以在山上的饭店吃蒙古烤肉哟。”杏子一口答应。 “酷毙了!那就下星期天去,一言为定哦!” 富士夫和一夫都兴奋地拍着手,这些都是财前在少年时代无法享受的家庭和乐。当他读小学时,任职小学教师的父亲就死了,他由母亲一手带大,靠着母亲做家庭代工的微薄收入和奖学金读到大学。财前的母亲为了儿子的将来着想,拱手将他送进财前家做入赘女婿。母亲或许是终于放下了心头的大石头,在得知财前在一审判决中胜诉的翌月,便因多年宿疾高血压驾鹤归西了,财前也同时失去了每个月瞒着妻子杏子去中央邮局寄钱给母亲的乐趣。 “爸爸,等一下吃完饭,我们可不可以一起玩外公送的乐高玩具?” 孩子们向父亲撒着娇,但今天晚上,佃和安西会来家里。 “爸爸今天动了三个大手术,有点累了,而且等一下医院的医生叔叔也要来家里,下次再陪你们玩。等一下把功课写完后,就早一点上床睡觉吧。” 财前的话中有着父亲特有的温柔。孩子们虽然有点失望,但在用完餐后水果后,便立刻回到二楼自己的房间去了。孩子上楼后,妻子杏子洗完澡,身上飘着浓郁的香水味靠了过来。 “老公,难得今天可以放松一下,为什么还要找佃医生他们过来?有什么急事吗?” “为了学术会议选举,我让他们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但怎么这么晚了还没有来?” 虽然目前还没有正式宣布财前成为学术会议选举的候选人,但他要求心腹佃讲师和安西医局长,花了整整一星期去侦察对手候选人——洛北大学神纳教授的情况,今晚,他们要来报告侦察的结果。 “他们一定拚了命为你奔波,才会耽误了时间。你觉得我香不香?这是娇兰的‘夜间飞行’耶。”孩子不在旁边,杏子千娇百媚地将身体倚靠在财前的胸膛上。 “不行,等一下佃他们就要来了。有没有准备酒?拿威士忌……拿‘约翰走路’好了,今天要好好招待他们。”财前轻轻搂着杏子的身体,哄着她说道。 “好。你前年才当上教授,如果这次又当选学术会议的会员,就是锦上添花了。我爸一直说,他选中的绩优股涨势惊人,他心情可好得很呢!” 杏子说完,就起身去厨房叫女佣准备。看着杏子离去的背影,财前暗自思忖,如果没有敢撒银子换取名誉、希望为财前家增加勋章的岳丈和满足于这些名利的妻子,一介穷苦学生黑川五郎,怎么可能成为国立大学的教授财前五郎,又怎么可能成为学术会议选举的候选人? 门铃响了,佃和安西来了。 “这么晚了,辛苦你们了。他从刚才就在等你们了。” 玄关传来杏子娇媚的声音,财前马上走进客厅。 “教授,我们来晚了。这次在充分侦察敌情后,得到了宝贵的情报!”佃一看到财前,马上兴奋地说道。 “是吗?太辛苦你们了,来,我们边喝酒边聊。” 财前按捺住心中的焦急,请佃和安西坐在放满下酒菜的桌旁,帮他们倒了威士忌后问道:“是什么宝贵情报?” 佃啜了一口威士忌:“果然不出教授所料,鹈饲医学部长推举您为候选人是另有目的。另一位候选人洛北大学神纳教授和鹈饲医学部长都有意争夺内科学会理事长的宝座,彼此正处于对立的立场。” 财前听佃一口气说完,侧着头思考着:“鹈饲医学部长已经六十多岁了,是内科学界的老前辈,对方虽然成绩斐然,但刚满五十岁,只能算是学术界的后起之秀吧。” “正因为是学术界的后起之秀,所以才成为鹈饲医学部长的强劲对手。先前东都大学田沼名誉教授曾当了七、八年的内科学会理事长,这位独裁的理事长去世后,学会内部针对继任理事长人选出现了新的声音。许多人认为学会应该致力于年轻化,不能再受学阀的束缚,新理事长应挑选能为学会带来清新活力的人选。其中,进步派打算推举后起之秀神纳教授,他们的实力很强大。也因此,有意角逐内科学会理事长宝座的鹈饲医学部长,希望您可以在学术会议选举中把神纳教授打败,使他颜面尽失。如此一来,不仅可以打消神纳教授角逐下一届理事长宝座的意愿,更可以迎头痛击积极地为神纳教授保驾护航的进步派。” “原来是这样。鹈饲医学部长推举我当候选人,是打算让我为他当前锋,打败敌人……” 财前瞪大双眼,思考着未来的事情发展走向。既然鹈饲想到了这一步,依他的野心,绝不甘心只当一个内科学会的理事长。只要他成了内科学会理事长,就很有可能成为两年后在大阪举行的日本医学总会的主席;而一旦成为主席,等于是向学士院会员的职位迈进了一大步;倘若担任了学士院会员,七十岁后,就可以无条件地接受文化勋章,或是当选为“日本文化功臣”…… 至于眼下,他则想利用自己来打败他的首要敌人…… “这个老狐狸!”财前强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教授,为什么内科学会理事长的职位那么诱人?对我们来说,那些人都是遥不可及的大人物,根本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安西纳闷地询问道。 “你们当然无法明白。在某种程度上,内科学会的理事长掌握全数内科医生的人事大权,而且还可以干预各大学的人事安排,尤其在国立大学内科决定继任教授人选时,可以发挥很大的效用。虽然学会的会长每年都会轮换,但一旦当上了理事长,除非当事人辞职,否则几乎等同于半终身制。对于鹈饲教授这种缺乏显著的学术成绩,只靠交际手腕在内科学界打拚的人来说,当然是个魅力十足的职位。”财前为他们剖析道。 “但这件事可别在其他人面前提起。即使我知道这些情况,也会在鹈饲教授面前装做不知情的样子,像以前一样对他感恩戴德,多谢他提拔我成为候选人,你们也要配合我把戏演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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