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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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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口话才说完,河野律师肥大的身躯彷佛一块大岩石般地猛地站起:“你凭什么说柳原医生的话非常重要?他只是害怕自己得承担佐佐木庸平之死的责任,才会胡言乱语!上诉人方面想立刻申请当庭证人,打算当庭对质,未免太过轻率,更是侵害被上诉人的人权!如果真有必要,希望另择他日,以证人调查的形式进行!” 面对河野蛮横粗暴的反驳,关口毫不畏惧:“审判长!如果错过此时,考虑到柳原医生所承受的压力以及柳原医生心境的变化,恐怕再也无法取得这项重要证词。因此,我希望立刻核准财前教授与柳原医生当庭对质!” 关口再度进逼般地恳求,旁听席上却传出“没有必要!”、“对质无效!”的声浪。 “是否采取当庭对质,将由本庭讨论决定。” 审判长会同陪审法官一同起立离席。此时,对于是否当面对质,财前脸上冒出冷汗,柳原则是唇色发白,佐佐木良江与三个孩子则闭目祈祷着。 法警宣告重新开庭,正面的审判长席大门开启。审判长与陪审法官结束讨论,重新就座,一时之间,空气彷佛冻结般,全场鸦雀无声。 审判长徐徐开口说:“经由本庭讨论结果认定,柳原医生的发言攸关本案的重要论点,而且或许能提供辩明本案件事实的依据,因此虽然是不合常理的非常措施,但本庭核准柳原医生为上诉人一方的当庭证人,立刻与财前被上诉人进行对质。两位证人,请向前来。” 财前教授与柳原医生一起站到证人席前,进行宣誓。今天之前从未与教授并排站立的柳原,畏首畏尾地向前移动。财前难掩心中慌乱,深深地吸了口气。 审判长面向柳原:“柳原证人,你在第一审时,曾宣誓绝不作伪证,若做伪证将受到惩罚。因此,你现在推翻原来的证词,本庭会依法斟酌处置。请在对质时,阐述真实的证词。”他以前所未有的严峻口吻说道。 提出对质申请的关口律师起身,凝视着柳原苍白的脸孔,开口道:“刚才你针对财前教授的证词,突然出声吶喊否定,这是怎么一回事?请你据实说明。” 柳原微微颤抖着:“从第一审以来,我一直作证,表示自己从不记得在教授总会诊时,曾经建议断层摄影。其实,我曾经建议教授进行断层摄影,却遭他驳回。” 旁听席上顿时大为骚动。 “事实只有如此吗?是否还有其他类似状况呢?” “手术前一天,里见医生问我是否进行断层摄影了,我回答尚未进行,里见先生逼问我:‘为什么?明明百般叮咛务必进行,都已经到手术前一天了,为什么还没进行?’我回答:‘一旦主任教授决定没有必要拍摄,我们医局员只有遵循一途。’里见医生听完非常愤怒地前往教授室。原来财前教授曾经答应里见医生,会在手术前进行断层摄影。但是,事实上,教授并没有进行断层摄影就执行手术了。” “为什么不进行断层摄影呢?” “财前教授认为佐佐木先生的贲门癌只是早期癌,完全没有转移肺部的可能,因此不需拍摄。” 财前的脸色愈来愈难看,旁听席上传来“疯子!”、“乱说话!”的叫骂声。审判长则命令在场人士肃静。 “这么重要的事实,你为什么隐瞒到现在呢?”关口追问柳原。 “我考虑到本校与财前教授的名誉,再虑及自己的立场,实在无法出面为上诉人作证。我想,只要隐瞒不说,就能争取自己在医局中的地位和未来的前途,这样,我就完全说不出口了。可是,刚才财前教授意欲将他自己的过失嫁祸给我,因此我改变想法了。教授这么做实在太过份!太过份了!” 从第一审以来,柳原积压了两年的忍耐与屈辱,顿时倾泻而出。 “这是本案审理的重点,我想再次请教你,财前教授两次驳回断层摄影的建议,这表示他在手术之前并未发现癌症转移肺部,是吗?” “没错……” “但是财前教授唆使你作伪证,证明财前教授曾注意到转移,是不是?”关口步步逼近。 “是的,我受到教授的唆使,不论是第一审或第二审,只要证人出庭的日子将近,教授就会叫我到教授室或他家,要我尽早交出学位论文,其实是在暗示我,只需作证说教授曾注意到肺部转移问题,就可获得学位。我太需要学位了,所以,只好乖乖遵照教授的话……” “你在胡说些什么!别以为我不出声,你就可以在那儿大放厥词!”财前出声打断柳原的证词。 “被上诉人请勿任意发言。”审判长告诫财前。 关口继续讯问:“是否还有其他事实,使财前教授唆使你作伪证呢?” “有。对于手术后的突发状况,教授无视病患家属多次要求诊察的呼吁,从未亲自诊视,只说是术后肺炎,指示我使用氯霉素即可。由于我深感不安,再度提出拍摄胸部X光片的建议,却再度遭到驳回。这件事就足以证明财前教授一直到最后,都完全没有注意到转移。” “但是,财前教授毕竟是位名医,为什么听到那些症状,却还是没有注意到转移的问题呢?” “财前教授当时完全投入到国际外科学会的准备工作中,无法分神注意病患的状况。事实上,我以电话通知教授,告知佐佐木先生发生呼吸困难时,恰巧教授正在料亭举行的行前欢送会上,因而遭到斥责,表示病患只是病况稍稍恶化,没必要小题大作地以电话通知,说他正喝得在兴头上,少来扫兴。因此,教授说出发前曾叮咛我注意肺部转移,这些话根本都是虚构的。” 柳原回答完毕后,关口立刻转向财前:“如何?根据柳原证人的证词,财前教授在手术之前完全没有注意到肺部转移问题,不仅一次驳回断层摄影的建议,甚至二度驳回;更有甚者,对于报告病患突发状况的电话,还回答说自己喝得正在兴头上,完全没有注意到肺部转移,真有这么回事吗?”关口字字切中要害。 财前紧绷着脸,试图掩饰内心的动摇:“我实在无法理解柳原医生为什么突然翻供,净说些我毫不知情的话。我想,他大概因为学位论文与兼职两头忙,太过疲劳而导致精神衰弱,我认为他有必要进行精神鉴定。” 他恶狠狠地瞪着身高只到自己肩膀、一副穷酸样的柳原。 柳原厚重的眼镜下,圆睁着双目:“我没有精神衰弱,更没有失心疯,我是痛下决心,决定说出实情!”他吶喊辩解着。 国平律师“啪”的一声双手拍桌:“实情?那么,柳原证人,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两年之间,你说的证词都是谎话,今天说的才是实话?” “我没有任何证据,我凭良心发誓,句句实言!”柳原双颊痉挛着。 河野律师突然起身:“需要精神鉴定之人,有什么良心可言!没有任何实质证据,就想翻供,胡乱编排证词,小心我告你作伪证!”他恫吓地吼着。 关口也愤然拍桌说:“你竟敢说柳原证人作伪证,本方才要告财前作伪证!” 双方激动地你来我往,旁听席则传来一阵阵怒骂声,后排的旁听者忍不住站起来,法庭内陷入前所未有的纷乱。 “肃静!旁听人如果不坐下,我将命令你们立刻退庭!” 审判长严厉的声音一出,旁听席总算安静下来。 审判长望向柳原:“柳原证人,你应该深切了解法庭的神圣与司法的严正,究竟为什么要推翻以往的证词,你的心境变化是什么呢?本庭想听听看。” 审判长平静中带着严厉的语气,字字刺痛柳原的心,柳原顿时哑口无言。 “我再也无法忍受良心的苛责。因此,我想秉着自己的良心,阐述事实,对于过往说谎、作伪证的行为,我愿意承受任何惩罚,绝不后悔。”柳原垂下头。 审判长与左右陪审法官商议后表示:“今天,柳原证人的证词内容十分重要,本庭仔细考虑其真实性,判定其为事实。双方律师若有新证人,或是新的证明文件,请在一个月内提出申请。”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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